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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5至198章(第2页)

路鑫波强调完,汇报会结束,简单地吃了工作餐,一行人马不停蹄往新区赶去。

这天路鑫波并没急着先看柯老板的柯氏集团,尽管柯老板一再要求先去他那里,路鑫波还是跟罗天运说,沿途看过去,多看几家。罗天运自然清楚路鑫波的意思,他不想把一切做得太明显。于是将计划稍做调整,先看了两家本地企业,接着又到一家外资企业。这些企业都是做足了准备的,虽然刚刚圈了围墙,搭建了工棚,但工地上绝对热闹非凡。挖掘机推土机一辆挨着一辆,单是排放在工地上的机械设备,就够壮观。路鑫波兴致很高,跟建设者们热情交谈,跟他们问长问短,一双手有力地挥舞着,向建设者们描绘新区的未来。

一个小时后,路鑫波的脚步站在了柯老板的柯氏集团新区项目工地前。

这时候时间已到了下午四点半,斜阳从西边射过来,将整个新区映得一片火红。因为地带辽阔,周边又没什么高大建筑物,所以太阳照得格外远,穿透力也格外强。二十多位不知从哪找来的迎宾小姐穿着性感的旗袍,露出光滑的大腿,身披授带,排成两条彩虹状的队伍。面露统一微笑,在微风中迎接首长。柯老板西装革履,神采奕奕,贴身跟在路鑫波身边,一边躬请一边热情地介绍着。路鑫波看似有点冷,目光越过柯老板还有几个副手,往迎宾小姐那边望去。

马英杰不在第一例中,没资格,跟政协副主席人大副主任们走在最后,身边是省里相对不要害部门的领导。有人说笑,有人附和,有人赞美吴都的天气,有人笑谈着即将建起的吴都西车站。还有人谈起了高速铁路,说快得都不敢坐了。

等走进工地,马英杰惊讶地发现,里面壮观得超出了他想象。几天前马英杰还从柯老板的工地上路过,柯老板好像没多大动静,冷清清的,以为柯老板是不是要变卦,或者跟路公子之间发生磨擦,扯起了皮。这阵一看,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两百多亩的工地上,奇迹般竖起了一幢幢厂房,天方夜谭似的,在不到一周时间内,就把厂房竖了起来。正对面空旷的地带,像码头货场一样码满了集装箱,那是刚刚运来的机械设备。两百多号工人围在集装箱旁边,紧张而又有秩序地运转设备。设备东侧,十多辆挖掘机正在轰隆隆地工作,周围全用红线挡了起来,给人一种施工重地不得进入的感觉。

马英杰依稀记得,他是看过项目图纸的,眼下施工的地方好像没高楼,只是两层高的车间,可挖下去的基坑已经比两层楼深了。基坑往北,也就是通往邱家湾的方向,已被脚手架密密麻麻拦挡了起来,好像两幢楼同时在起。那边同样有不少工人在出没。往西再看,阵势就更壮观,人、机械、设备,还有五颜六色的旗帜,汇映在一起,构成一副大会战的奇特画面。甭说是新建项目,怕是吴都已经生产了三、五年的项目,也没这天看到的这种壮观场面。

马英杰不得不叹服,柯老板就是柯老板,玩这个,没人敢跟他比。别人或许看不出假,马英杰一眼就看出来。那些厂房全是假的,近处,也就是路鑫波一行脚步有可能到达的地方,是从别处临时搬移过来的厂房,里面摆放一些设备,但绝不会开工,因为项目刚开工,没人要求他去开工。远处嘛,其实就是临时搭起的一堵墙,只是一堵墙而已。看着是漂亮的厂房,但只能用来摄像,用来取镜头。柯老板当然料定,路鑫波不会把脚步挪到那边,路鑫波不去,这一行三百多号人,哪个又敢去?

这些都不让马英杰惊讶,柯老板玩这个,太在行了,况且也不是他一个人在玩。以前吴都有企业也这样玩过,为了应付检查嘛,情理之中。让马英杰惊讶的是,这么多的工人从哪来?进去转了大约二十分钟,罗天运请示路鑫波,要不要把工人集中起来,请总经理给我们鼓鼓劲?路鑫波笑眯眯说:“既然来了,就鼓鼓士气吧,行!”话出口没十分钟,将近两千号工人身着统一的工作服,集中在了厂房前的空地上。,!

五辆警车,四大班子在家的领导都去了,还有柯老板他们,阵势非常隆重。路鑫波眼睛一亮,他喜欢这样的场面,让司机停下车,从容地走出来,跟罗天运和李惠玲握过手,站在暖洋洋的大地上,风吹着他头发,也吹动他脸上的表情。他扫了一眼车队,用批评的口吻说:“怎么能这样,尽搞花架子,典型的官僚作风。”

罗天运马上检讨:“下次不敢,这次是梳州正遇到瓶颈,想让总经理给大家鼓鼓劲,所以就……”

第197章

省府秘书长彭易源走上前来,顺着路鑫波的话说:“总经理多次强调,下来督查工作,要轻车简从。这样是会损害总经理名誉的。罗董事长,李总经理,我看车队……”

罗天运马上说:“我让他们分头回去,只留几辆,我检讨,我检讨。”说着,忙递给李惠玲一眼神,李惠玲就紧着安排让一部分车辆先回了。

路鑫波挺着大肚子,目光扫着缓缓而又不甘心离开的车队,顺势也扫了一眼梳州大地,才把目光转回来,冲罗天运说:“梳州天气不错嘛。”

“沾总经理的光,今天格外晴。”罗天运迎合道。

“上车吧,边走边谈。”路鑫波说了一句。

罗天运忙追过去给路鑫波开车门,动作慢了半拍,车门让彭易源提前打开了,路鑫波并没急着钻进车子,仍就站在那。罗天运意会到了,抢先半步,又将车门动了动,路鑫波才低头钻了进去。

罗天运的目光跟彭易源碰了碰,两人都没有表情,但两人都懂。他们知道总经理开心了,愉快了。其实让车子回去一大半,这是姿态,不存在合不合适,关键是你让车队提前来了,让路鑫波亲眼看到了,这才是关键。

马英杰的车子跟在最后面,不是他排名最后,是职责所在。前面有警车开道,不会出什么差错。上访者说穿了还是胆小怕事,敢拦截首长的车,却没几个人敢拦截警车。马英杰分管上访时就听一上访者亲口说,他从不拦警车,不拦的理由是警车压死人不抵命,白压。

马英杰负责断后,后面出了问题,他这个副秘书长,可就有口难辩了。他目光警惕,神情高度集中,这个时候是分不得神的,要是总经理刚踏上梳州的土地,就被上访者围堵,这个新闻,可就造大了。车子往前开了约莫二十分钟,马英杰收到罗天运发来的短信。罗天运的神经比马英杰还紧张,好像早就预料到路鑫波此行必遇什么不测,在短信里再次提醒他要高度负责,切不可麻痹大意,玩忽职守。

马英杰笑笑,老板居然用了玩忽职守这个词,这词应该用在别的地方别人身上啊,怎么就用给他了?他给罗天运回过去一条,让罗天运安心陪领导就行,他这个守门员,还不至于弱智到不拿头上的顶带花翎不当事。发完,目光探出车窗,四下扫了一圈。此时已是五月,夏日正浓,梳州一片娇艳,各色鲜花还有树木将大地装扮得一派妖娆,夺目极了。马英杰其实是不喜欢夏日的,夏日太闹,也不喜欢秋天,太过悲凉,他喜欢春,或是冬。他觉得冬日的冷寒和沉静比秋的肃杀要令人好受一些。梳州是没雪的,要是有雪,冬就更美。

这时候马英杰居然想起了一位老领导,曾经是武江总经理的武建华。谁能想得到,在金融危机的时候,武建华为了帮一位女老板米雪妮,也为了帮自己,将米雪妮以招商引资的方式引到了武江。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就让人震撼,让马英杰这个自以为脑袋还算开化的年轻男人也目瞪口呆。武建华跟米雪妮居然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燃起了爱火,仿佛两个被爱情困在干岸上的人,一见面,就不可阻挡地烧在了一起。司徒兰的好朋友水秀为这事跟米雪妮翻脸,骂她重色轻友,说好了两女人一起到武江创业,不想米雪妮却先创起了床上的业,天天跟武建华厮混一起,既顾不上刚刚投资的企业也顾不上她这位妹妹,楞是把她晾在了武江这陌生的破地方,人生地不熟。后来见米雪妮跟武建华之间的野火越燃越旺,疯得已不是一般样子了,就知道此人已不可救药,于是撕毁跟米雪妮的合约,怒而离开武江,飞回深圳去了。

米雪妮却顽固地留在了武江,她跟武建华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情爱大戏,惊动四方,不但武江那面的市委、市府出面,要武建华注意影响,不要辜负组织多年的培养。就连武建华八十六岁的老丈人也拄着拐杖杀到武江,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捍卫权益。但什么也阻挡不住爱情,两个中年男女完全是疯了,谁的话谁的恐吓也听不进去。米雪妮倒也罢了,毕竟她是婚姻外的女人,单身,就算以前对罗天运对他马英杰有过心思,有过情结,但这些情结哪能抵挡得了武江的野风,轻轻一吹就什么也没了,一点痕迹不得留下。可怕的是武建华,那么一个能干的男人,仕途正入佳境,前程不可估量,却在一个中年女人前神魂颠倒,完全没了理性。可见爱情这头魔有多大能耐。折腾半年后,武建华从婚姻中逃了出来,做为报应,他把官丢了,把长达二十多年在官场中摸打滚爬忍辱负重换来的一切丢了,无官一身轻,摇身一变,竟然坐上了米雪妮那家企业的副总裁。

人生如戏,谁能看得清这其中的变数?谁又能看得清明日的脚步是否还会延续今天的轨迹?生活说不定就在哪个点上,突然来一次震荡,尔后,你的一切就都成了另番样子。当时马英杰感慨万端,就在今天,也还是唏嘘不已。没几个人能像武建华那么从容那么断然啊,壮士断腕的勇气!一个总经理,一个马上要接替市委董事长的官场红人,为了一个中年女人,说走就走,了得!

现在,这大帮子人从武江而来,马英杰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想起了这段旧事。只是这时,马英杰才知道,自己的不幸在哪里,他并不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,更不是一个对爱情负得起责的男人。每每想到这层,他就自责,内疚得要死,苦闷得要死。男人如果少缺为爱付出的勇气,如果少缺对女人的担当,这男人,做得又有何味?

后来,马英杰跟武建华见过,两个男人谈起那场变故,武建华全然没一丝悔意,更不见失落,信心满满,激情满满。他说:“马英杰啊,我算是活明白了,以前咱只做了半个人,现在终于完整了。”

半个人?马英杰当时并未明白,诧异地问。武建华呵呵一笑说:“马英杰浩荡荡,你看看自己,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么,手捆着,脚也捆着,嘴巴掌握在别人手里,得说别人想听的话,脑子长在别人肩膀上,得想别人喜欢的问题,就连爱爱,你也不敢痛痛快快,因为你是官员!”

“官员怎么了?”马英杰尽管觉得被击中了,但还是不服气地问。

“官员是组织的人,不是你自己。一个人不是自己,还活个鸟!”武建华朗声笑说,尔后曝出一片野笑,像个江湖人士一样拍打着他的肩膀说:“我算是逃出来了,解放自己,摘掉戴了二十五年的紧箍咒,痛痛快快活他一场。”

痛痛快快?马英杰长久地被这四个字困着,时不时就暗问自己,你痛快过么,你酣畅淋漓地活过么?可是这答案很灰,一如今天,面对这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时,面对罗天运一身的紧张时,马英杰便知道,官员都是走钢丝绳的,谁也不例外!

马英杰便知道,这辈子他是走不出官场了,走不出这片禁锢,只能越陷越深。他没武建华这份勇气,也缺少激情。他真是缺少激情么?马英杰恨恨摔了下头,然后听到一个声音,来自远处,也来自内心:有!是的,他有!他知道自己跟武建华不同。一个不会因任何事情而动摇的人,要么是无能,无力动摇,要么,就是有野心!马英杰在这个车队的最末尾,突然就明白了他是有野心的人。而他的野心就在官场上!

车队还在走着,马英杰的心,已经驰骋在他想驰骋的地方了。发现自己的野心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。马英杰所以牢牢把自己禁锢着,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自己的野心,更不想让野心跳出来,跳到别人脸上。这段日子,他忽然感觉,一股肉望强烈地想冒出来,压制不住。是别人刺激了他。也是别人不断地犯错误,让他看到了机会。真的是机会,如果这次把握得好,马英杰是能拿下一些什么的。他很自信。但他必须慎而又慎,因为你出手的时候,别人的手也没闲着。官场上无数双手动来动去,目的只有一个,把别人拉下来,把自己拉上去!谁上谁下,一是看力量,二是看运气。

马英杰正想着,突然感觉车队停了下来,“车队是突然停下来了吗?”马英杰惊恐万状地问了一句。

“主任,车队是突然停下来的。”马英杰的司机小汪如此重复了一句。

马英杰似乎没有听见小汪的话,可他的整个人却全蒙了。

怕什么就真的来什么了。马英杰的大脑里跳出了这句话,他赶紧下车去看是怎么一回事,可是他看不见。这一路上如此多的车辆,他越急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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