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关重大,魏清颂语气带上几分谨慎:“真不用先画个像什么的,再做对比吗?”
宋归帆轻笑一声:“从业以来,我这双眼睛就没出过错,就像魏顾问你一样,只靠第一感觉,就能准确剖析一个人的内心。”
这话调子太高,魏清颂没接,转而说道:“非常感谢你的帮助,听小宋说,你明天就回省城了,晚上一起聚个餐吧,就当为你践行了。”
宋归帆默了一瞬,推辞道:“聚餐就算了,我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氛围。”
“若是魏顾问真想感谢我,不如也帮我解解惑?有个难题,一直困扰着我,看到你一语点醒远航那孩子,我突然觉得我有救了呢。”
他半开玩笑地说着,眼眸低垂,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里。
魏清颂了然点头:“我当然乐意效劳。”
“不过,我毕竟主攻的是犯罪心理方向,并非专业的心理医生,不能保证能够帮每一个人解决问题,只能在我的认知范围内,提供一些建议。”
“我明白的。”
宋归帆倒是一脸无所谓。
他缓缓开口,嗓音低沉:“我有一个朋友,他曾经也和6队一样,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警校,还没毕业就帮老师破了很多大案要案,被称作警界之星,省队之光。”
“直到他遇到一个案子。”
“这个案子情况很复杂,嫌疑人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,但我这个朋友犯了大忌,在办案时主观感情用事,替嫌疑人辩解,一力证明她的不在场证明,结果……”
“正因为他的主张,在嫌疑人被无罪释放当晚,亲手制造了轰动一时的灭门惨案,警方赶到的时候,那个女孩子笑吟吟地坐在尸体旁,用沾满血的刀削苹果吃。”
“凶手被捕后,我这个朋友也被停职调查,他原本应该面临严重的追责,期间是领导力保他,同事也纷纷求情,这才争取到下放的结果。”
“他明明知道,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回来。”
“可从那之后,他就像变了个人,再也没有从前意气风的样子,整日放纵沉沦。”
“我想知道,该怎么做,才能让我这个朋友,别再继续堕落下去。”
魏清颂大概明白,他口中那个朋友就是宋知远。
不过这种事,当事人不想言明,她也没必要揭穿就是了。
之前在渠阳的时候,她就好奇宋知远为什么被下放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她想了想,斟酌用词说道:“我一直以为,宋警官对心理学有所了解,竟然看不出你这位朋友存在的问题么。”
“你的这位警察朋友,是非常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呀,也就是我们简称的ptsd。”
“职业上的重大判断失误,还可能导致他带有严重的存在主义危机和职业认同崩塌。”
“表面上看,他可能拒绝沟通、丧失动力、消极懈怠,逃避任何可能引回忆的情境,这些看似堕落的行为,其实都是他的一种心理防御手段。”
“我能理解,你对这位朋友现状的愤怒和失望,但他更需要的,是理解和开导,而不是一味的指责逼迫。”
“越是逼迫,只会越强化他的自我否定和羞耻,更加牢固他的心理回避隔离机制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想帮到他,也许应该试着去理解他,反复揭开他的伤口,只会适得其反。”
宋归帆长久地沉默了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
“希望我的分析,能够帮到你吧。”
魏清颂拿着板擦,起身离开时,轻轻带上了杂物室的门。
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
也许在宋归帆看来,宋知远的摆烂颓废是堕落沉沦,是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。
他只想让朋友重拾昔日荣光,却忽略了最本源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