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明哲平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,身体陷进她曾经睡过的床垫里,双眸微闭,安安静静,如果不刻意去看,都不会有人现他的存在。
床单是洗旧的淡蓝色,衬得他脸颊更加苍白,连肥肥大大的高领毛衣,都掩饰不住他病重的气息。
方临珊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了一床乳白色的被子,坐在床边,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脸。
他的脖颈线条脆弱得像是稍一用力就会折断,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,唇色很淡,嘴角微微下垂,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。
此刻的她,紧紧握住他的手,天知道,曾经的这双手是多么有力——能稳稳握住手术刀,能在她摔倒时一把将她拉起,能在深夜里紧紧搂住她的腰。
可现在,它们只是无力的摊开着,掌心朝上,像是某种无言的投降。
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,簌簌的落雪声衬得房间更加寂静。
小妞儿的目光落在他锁骨处留置针的敷料上,边缘已经有些翘起,露出下面红的皮肤。
临珊轻轻的碰了碰,陈明哲的眉头立刻皱起,但很快又舒展开来,好似连疼痛都习惯了忍耐。
这不,现在的他,睡姿是很规矩的,几乎一动不动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只有偶尔从唇间溢出的一丝气音,才泄露了他身体的不适。
小姐姐就这么看着,眼泪都快掉出来了,慢慢的俯下身子,在他的眼皮上一边吻了一下。
随后,男人的睫毛颤了颤,他醒来的过程很慢,像一尊冰雕在阳光下逐渐消融。
先是苍白的指尖微微蜷缩,蹭皱了床单;接着喉结艰难地滚动,吞咽时颈侧绷出了脆弱的线条;最后才是眼帘缓缓掀起,露出底下雾蒙蒙的眸子。
“几点了?”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,每个字都裹着血沫的气息。
语落,还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,手肘却突然一软,整个人又跌回到枕头里。
“别乱动行吗。”小姑娘边说着,边从背后扶住了他的肩膀,抱着他半坐起来:“不听话,我就不理你咯。”
闻言,男人乖顺地停下挣扎,呼吸却变得急促。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,将瞳孔收缩的细微变化照得清清楚楚。
但他却把嘴角努力的上翘,看着方临珊撒娇似的说了一句:“这床真舒服,有你的味道。”
“快拉倒吧,我都一年没睡过了……”
陈明哲一听,嘴角还保持着那个上扬的弧度,可眼睫已经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。
阳光太刺眼了,将他强撑的精神照得无所遁形——额角渗出的冷汗,微微白的指节,还有呼吸时那微不可察的停顿。
“真的,”他侧着脸,又往身后靠着的枕头里蹭了蹭,声音闷在布料中:“闻起来像你经常用的那款洗水。”尾音已经有些飘了,却还是固执地补了句:“柑橘味儿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