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初七日,天子召集入选官员们,在乾清宫会议室开会,历来的廷推流程里,没有天子在事前召见这一说,二十几位候选官员,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会议室。
见御座下首左右两侧的位置上,摆着首辅孙承宗和三辅袁可立的姓名牌,标志着两位阁臣也会参加今日的会议。
众人找到自己的姓名牌,各自落座,都是朝廷高官,无论内心里有多少惊涛骇浪,面上始终保持着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容,表情管理十分到位。
众人坐定不到一刻钟,乾清宫太监惠恩就在门外大声唱道:“华盖殿大学士、内阁首辅孙大人到!文渊阁大学士、内阁袁大人到!”
众人豁然起身,恭敬地向门口进来的两位老臣行揖礼,武官封侯,文官拜相,是文武百官们的顶级梦想,大明今时今日的内阁首辅,其权势与汉唐的中书令,宋时的宰相有何区别?早就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存在。
自裕安太后秉政,孙、韩、袁三人组成的内阁,稳稳运行了十一年,协助裕安太后,一取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大明王朝,三人的功绩,比仁宣时期的三杨内阁,和弘治年间的谢、刘、李内阁,有过之而无不及,
抛开个人恩怨和党派陈见,这是三位值得尊敬的老臣,如今一位已经倒下,剩下的两位,看上去还是红光满面,精神矍铄的样子。
待两位阁臣坐定,净鞭声响起,乾清宫随堂太监怀恩高声唱道:“万岁爷驾到!”
众人忙又起身,恭身行礼,裕安太后秉政时规定,这种临时的会议,官员们行揖礼即可。
平安大步走到主位上坐定,板着一张少年老成的俊脸,冷冷地道:“平身,都坐吧。”
天子脸色不好,众人心里头直打鼓,暗暗收敛心神,准备在天子发问的时候,小心回答,生怕一言不合惹怒了天子。
众人坐定后,平安接过怀恩递上来的一沓材料,啪地摔在桌子上,冷笑道:“孙师傅、袁师傅,请您们来念一念这些材料,看看这些候选阁臣们,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事?”
众人闻言,反应不一,有人一脸懵懂,有人东张西望,还有人额头上的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……
孙承宗和袁可立默契地一人拿了一沓材料,孙承宗打开第一份材料,朗声念道:“大理寺少卿范复粹,利用手中掌握的官员黑材料,要挟参与投票的六位官员,要求他们廷推时投自己一票……”
众人哗地望过去,范复粹立即就从座位上滑到地上,跪在地上冲平安磕头如捣蒜:“陛下饶命……臣有罪!”
“先坐下,”平安冷冷地说,“不要影响会议进程。”
范复粹面如死灰地爬起来,哆哆嗦嗦地摸到椅子坐下,低下头无地自容。
下面轮到袁可立打开手上的一份材料:“詹事府詹事姚明恭,以银钱贿赂投票官员九位,其中有三人接受了贿赂,六人拒绝……
詹事府少詹事张四知,以银钱贿赂投票官员五位,其中有二人接受贿赂……”
姚明恭猛地从座位上站起,又颓然坐下,脸色惨白,张四知则同范复粹一样,跪到地上喊饶命。
这二人是东宫旧人,天子在文化殿读书时,二人都是讲官,算起来还是天子的老师!天子一点也没给二人留情面。
孙承宗又拿起另一份材料读起来:“翰林侍读学士陈演,派幕僚游说投票官员,许人官职五人,许以提携子侄八人,其中六人接受游说,许诺廷推时投他一票……”
陈演是天启二年的进士,与卢象升、倪元璐同一科,算是那一届进士中的佼佼者,这一游说,政治生命算是走到头了。
陈演也跪在地上磕头,大声喊“臣有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