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门的合页“吱呀”响了一声,我轻轻推开条缝。詹洛轩正转着笔发呆,银灰色的笔杆在指间溜得飞快,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圆圆的小洞,周围已经围了圈浅灰色的印记。
“阿洛。”我喊了声,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。
他猛地回头,转椅腿在瓷砖上“刺啦”划出长长的响,后排几个正凑在一起打牌的男生也“唰”地抬头,眼神里的痞气还没敛去,带着点混不吝的警惕。
詹洛轩的眼神先是像淬了冰的刀,锐利得能划伤人,可在看清我手里的糖纸时,那股子戾气“唰”地就散了,嘴角甚至还微微往下塌了塌,像初中时被老师抓到上课睡觉的样子。他把转笔的手往桌肚里藏了藏,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空可乐瓶,“咚”的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。
“肖静?”他问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糖上,没移开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给你吃。”我把糖往前递了递,糖纸在灯光下泛着亮。
他低头浅笑,接过糖时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:“谢谢。”顿了顿,他忽然抬眼,“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?”
“啊?”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,“好多了,都结痂了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他说着就弯下腰,单膝跪在瓷砖上,动作快得让我来不及躲。
微凉的指尖掀起我牛仔裤的裤脚,露出膝盖上浅褐色的痂。后排那几个男生“嚯”了一声,被他回头瞪了一眼,立刻噤了声。
“好得挺快。”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痂边的皮肤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,“看来没偷懒涂药膏。”
我往后缩了缩腿,脸颊有点发烫:“早好了,就小伤。”
他这才直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把那包“三潭印月”的桂花糖塞进校服口袋,指尖在口袋外按了按:“谢了,糖我收着。”
走廊里的预备铃突然响了,我往后退了半步:“那我回教室了。”
他“嗯”了一声,看着我走到走廊拐角,才转身坐回座位。我回头时,正看见他低头掏出糖,手指捏着糖纸转了半圈,像初中时收到我递的矿泉水那样,眼里带着点藏不住的软。
回到教室,我“咚”地把书包甩在桌角,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瘫进椅子里,后背往椅背上一靠,骨头缝里都透着乏:“妈呀妈呀妈呀,累死我了!”胳膊往桌上一搭,脸埋进去闷哼两声,心里念叨着这下总该能安安分分写作业了吧?
“孙梦,”我把头从胳膊缝里抬起来,头发乱得像鸡窝,“如果晚自习下了我还没写完,你们先走,别管我!我今天做不完这堆玩意儿,就不回去睡觉了!”
前排的孙梦转过来,手里还捏着支荧光笔,笔帽没盖紧,在练习册上洇出个小蓝点:“啊?明天早自习早点来写也来得及啊,反正老班第一节不查。”
“你来得及我来不及,”我抓起支笔在指间转了转,笔尖戳在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上,“那帮等着抄我作业的,一个个跟饿狼似的,我要是写不完,明天早自习准得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。”
孙梦恍然大悟,拍了下额头:“哦,对对对!忘了你还是‘作业供应商’呢!”她冲我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,转回去时还不忘压低声音说,“那你慢慢写,我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,连翻书都用尺子撬!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,把卷子往眼前拽了拽,刚要落笔,忽然想起什么,从裤兜里摸出颗桂花糖塞进嘴里——甜香漫开的瞬间,笔尖总算在空白处落下了第一个字。
幸好英语还算简单,单选凭着语感唰唰勾完,完形填空里的生词也没几个拦路虎,连作文都顺着模板写得顺畅。我趴在桌子上,水笔在草稿纸上洇出的墨点连成串,不过十分钟,练习册就翻过了厚厚的一页。
笔尖在纸上扫过的声音格外响,像在跟时间赛跑。从来没这么手忙脚乱过——刚才分糖时的慌张,现在写作业的急火,全堆在一块儿,让太阳穴突突跳。我咬着笔杆喘了口气,看着摊开的物理卷子,突然在心里给自己敲警钟:下次可千万别这么火急火燎了!
手指在裤兜里摸了摸,摸到颗剩下的桂花糖,剥开塞进嘴里。甜丝丝的味道漫上来,心里默念着:淡定,冷静!学习才是第一位的,冲动是魔鬼!
这么想着,笔尖落得稳了些,连带着看物理公式都顺眼了点。
“啪嗒!”头顶的白炽灯突然灭了,最后一点光晕在视网膜上残留了半秒,教室里瞬间陷入浓稠的黑。
“得,又停电!”我懊恼地拍了下桌子,笔尖在黑暗中戳空,差点扎到手指。这破教学楼怎么回事,三天两头玩停电?我摸黑在桌上摸索,指尖碰到物理卷子的边角——就剩最后三道大题了,做完就能彻底解放!
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,走廊里也没有平时晚自习下课时的喧闹。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原来晚自习早就结束了。幸好今天的月光格外慷慨,透过窗户淌进来,在课桌上铺了层薄薄的银霜,连练习册上的字迹都能看清大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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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摸出书包里的手机,按亮屏幕时,光线刺得眼睛眯了眯。锁屏上跳动的数字明明白白显示着八点四十,肚子像是接收到信号,立刻“咕咕”叫起来——光顾着赶作业,晚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。
我摇摇头,指尖在屏幕上划开手电筒,光柱立刻在黑暗里戳出个亮洞,继续奋笔疾书。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,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绷紧——就差最后一个公式了。
“姐姐?还没走呢?”
身后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,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,转头时手电筒的光正照在王少身上。他斜倚在后门框上,衬衫领口敞着,露出里面黑色的背心,手腕上的银链随着动作晃了晃。
“老王,你不也没走?”我把光柱往下移了移,照在他沾着点灰尘的运动鞋上。
“我赶作业呢!”他说着,抬脚踢了踢旁边的课桌腿,发出“咚”的轻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