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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 倩何人唤取（第4页）

忽然间一阵黑烟席卷而起，将那石像严丝合缝地裹住。黑烟越来越大，覆盖住整个石台，许久之后方才烟消云散。伍安挥臂驱散开眼前迷雾，原本跪在中央的石像已然不见，转而变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那里。他手拿一柄石槌，头生红，体格健硕，黑雾遮盖住他的下身，将她虬结结实的肌肉显露出来。如刀砍斧斫后的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充满了冷漠，长遮盖住他的双眼，让伍安看不到他的心底。

他根本就没有心，更没有眼睛。

原本黯淡的法环重新焕出余烬般的光彩，却没能让死灰一般的躯体重现血色。站在伍安面前的不是别人，正是与葛孚雷的威名相当的英雄拉达冈。他也是无上意志为了更好地控制玛莉卡而创造的神，与玛莉卡是一体双神。然而这是个不为人所知的秘密，除了玛莲妮亚和米凯拉这一对双生子外，谁都不知道。

“拉达冈……”已经拿到了玛莲妮亚的大卢恩的伍安自然认出了眼前之人。不，现在的拉达冈早已经死了，操控这具身体的另有其人。既然已经在黄金树中，那么此刻面对伍安的只能有一种可能。

无上意志。

“早就想会会你了。”伍安不由分说，挺剑便上。拉达冈双腿微微弯曲，右臂缓慢舒展开来，随后双脚用力，整个人瞬间如飞般冲出，石槌直冲伍安门面而去。伍安反应神，变了剑招，弯腰的同时拦腰斩下。一阵强风从伍安的头顶刮过，其力道足以将他的脑袋整个击碎，让伍安不禁冷汗狂飙。两人分错开，伍安手臂被震得酸痛，刚才那一剑的的确确砍中了拉达冈的腰间，只是拉达冈的身躯实在坚硬，不仅没有留下一点损伤，反而叫伍安的手臂暂时酸麻，动弹不得。

拉达冈缓缓将姿态收回，挺立在原地，慢悠悠一步一步地转过来，丝毫不惧伍安的突然袭击。拉达冈的动作在旁人眼中已经算得上缓慢了，在伍安眼里更是迟钝。然而他出招时却实在迅猛，力更是无情。稍有疏忽就会被他抓住破绽，再被手中石槌敲碎骨骼内脏，魂飞魄散。

伍安知道剑不能伤他分毫，索性将剑收回，从黑洞中拔出霍斯劳铁鞭。恰在此时，拉达冈又一次向伍安起猛攻。拉达冈一跃而起，黄金律法的波纹凝结在石槌上。像血液一般流动。伍安贴地躲过，反手甩出鞭子，缠在拉达冈的脖颈，想要将他甩出去。拉达冈刚刚受制，并不急着解开牵制，反而抬起右脚，用力一踩，两只脚便生长出树根，将他整个人和石台牢牢牵连在一起，难舍难分。伍安用力一拉，毫无效果。拉达冈左手拽住鞭子，稍一用力，反倒是把伍安甩到了半空之中。

伍安只在被牵制的那一瞬间稍稍一愣，飞在半空中时他便已经清醒过来，手上用力一拉，牵着自己向着拉达冈冲过去。鞭子也松软下来，被他集成一把铁锏，朝着拉达冈门边劈去。拉达冈架石槌格挡，同时探出左手去抓伍安。伍安一脚踢开拉达冈左臂的同时借力闪在一边，滚地一圈之后抽向拉达冈的双腿，拉达冈的下盘很稳，接下两记锏击，腿上连一道裂缝也无。伍安扭转身形，站起身来，和拉达冈缠斗。拉达冈动作不如伍安迅，甚至称得上笨拙。他的无穷力量在取守势时挥不出，只能一味地格挡。伍安的招式密不透风，且招招狠厉，足以碎骨。拉达冈这副石头身体的确坚硬，可也扛不住这等猛击，双臂与肩膀已经出现了许多伤痕，更有碎屑不时掉落。伍安现拉达冈其他地方防守得并不细致，反倒是腹部被他严防死守。伍安灵机一动，假意后撤，勾引拉达冈出招。拉达冈此时由内部的法环操控着，本质上算是机械，根本不会思考有诈。看到伍安破绽，自然而然挥出石槌。伍安飞身回手，锏瞬间变作鞭子，将石槌绑住。此时拉达冈刚刚使出一击，力道已经了出去，没办法瞬间收回。伍安一扯，将石槌拉在了手中，又用锏刺向拉达冈面门。拉达冈扎稳双脚，步履生根，双掌一合，将锏夹在了手掌之中。就是这一瞬间的疏忽，伍安手拿着石槌，猛击在拉达冈的小腹上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

伍安此时已经有梅琳娜教给他的黄金律法的力量，外加上这石槌乃是玛莉卡的贴身兵器。这一击的威力，足比得上当年玛莉卡砸碎法环的那一击。沉寂无声，却又惊天动地。天地之变，全在这一击上，并因这一击而改变。

拉达冈连连退后，金色的碎屑从他的腹中不断坠落，点滴在地上。雄壮坚韧的身躯轰然倒下，伍安虽然只是一击，但是直接将他内部的核心击碎，使他再也没有办法动弹。伍安还未将手中兵器收纳进黑洞之中，那诡异的黑烟再一次出现，将拉达冈吞没，并拖入了地下。伍安脚下也雾气纵横，而后一股巨浪从伍安脚下冲出。伍安一惊，急忙向后又被一股大浪拍打在背后，让他感到口又闷又堵。他还没来得及调息，又是几个大浪打来。伍安连连躲开，双脚刚刚沾地，从天而降的黄金流星雨点般追着他飞来，任意一颗就足以将他穿透，立刻置他于死地。伍安不多做思考，召唤出托雷特纵马而出，总算是将穷追不舍的金色流星甩在了身后。伍安这时候才现，原本的石台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水面，天空黑暗澄澈，无尽的金光汇聚成完整法环的模样，印刻在天空中央。

伍安心下彷徨，还不知生什么，一道金色剑气从天边而来，宽阔无边，简直足以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。伍安急忙收了托雷特，弯腰躲过。惊魂未定之际，又有几道金光冲来，让伍安防不胜防，只能狼狈躲避。转眼间十几道剑气已过，伍安早已经将鞭子和石槌丢进了黑洞，拔出了海角落日剑。下一道金光来得不慢，但已经在他的计算之中。伍安飞身而上，紫色的气将他整个人包裹住，刺破天际的陨石朝着伍安既定的方向冲去。只见金光一闪，剑气与陨石上的火焰碰撞在一起，散出无限的声浪，震得天上星辰惊骇，地上水面翻涌。

伍安双手握剑，用力向下压去，却不能移动分毫。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与他做着抗衡，不费丝毫力气就接住了伍安的剑。伍安的确算准了祂的位置，可是他看不到祂在哪里，更不知道祂的模样。

伍安正在和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作战，且对方实力强劲。陨星在伍安这里算得上压箱底的绝技了，只有在穷途末路或者无计可施之时才会使出来。每一次都是拼了十二分的身心去使。就是这样足以匹敌千军万马的一击，就如此被接下了，伍安心里不禁一凛。

伍安虽说没有占到便宜，但也没有受到伤害。对方似乎忌惮着祂，没有再出手，而是选择慢慢显形。只见一幅金色星图在伍安面前缓缓展开，宛若树叶上的细密纹路一般蔓延开来，进而变得像是血管。一层若隐若现的琉璃将其从头到脚地包裹住，堪称无形无状。

“……无上意志！”伍安确定了眼前的生物就是无上意志，祂终于肯屈尊下凡，来见伍安这个妄图挑战神明的凡人了。

开始与结束，全部都系在剑上。

若隐若现的神明展动背脊，出如同鲸鱼一般的鸣呜声，使得伍安心下一惊。这无上意志既为神明，亦是怪物。所谓的黄金树和黄金律法，不过是祂随手一掷，恰巧掉在了交界地上。祂既不想对其负责，更没有负责的意识。就这样飘荡在几个世界之间，伸出无形的手指，肆无忌惮地点出几道金色的彗星，去强行改变其他的世界。

这声呜咽似是无上意志在开口说话，可是传到伍安的耳朵里就只是野兽的嚎叫。他不懂，也懂不了。无上意志这等存在，早已经不靠嘴巴和语言去交流，如果伍安真的想要去明白，那么其中蕴含的奥妙和神秘，会让他的大脑出负荷。

剑刃抵在一起，已经僵持了近半分多钟，可是双方谁都不敢放松分毫。无上意志稍微转动剑柄，金色的长剑锋刃稍稍偏转，和伍安的海角落日剑摩擦出震天撼地的气浪。伍安不再与祂角力，从半空中腾飞而起，乘着紫气一跃而上。他的身影已经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天空的黑洞，无数的陨石从中落下，摩擦出光焰，朝着无上意志的庞大躯体冲去。伍安像是一颗彗星，托着暖金色的柔和线条，飞过天际。他这一路上所到手的神兵利器，此刻都各自大显神威，在伍安意念的操控下挥出，斩斫在无上意志的身上。透明的琉璃不断落下碎屑，但其本身没有丝毫的损伤。纵然是黑剑与玛莉卡石槌这等武器，也只是在无上意志的身上留下几道不深不浅的缺口，再眼睁睁看着这缺口复原。无上意志挥出手中身躯化剑，一道金光闪过，所有黑洞都被切开，伍安所营造出的所有杀机在一瞬间荡然无存。伍安将辉石剑对准了无上意志，卡利亚魔法与彗星魔法融在一起，彗星亚兹勒从剑锋上激射而出，冲击出无限寒气。无上意志转过身来，用剑抵挡，竟然被伍安的魔法击退了两步。无上意志体内的金色血脉忽然亮，背脊同时全部抬升，出耀眼的光芒，无数的金色彗星从中射出，一股脑地向着伍安而去。伍安抬眉，只见漫天星如雨点般向着自己打来，立刻收了魔法，再次用重力魔法躲开。伍安的度很快，但那些金色彗星却是穷追不舍，让他十分狼狈。无上意志趁此机会，接连甩出剑气，同时向伍安靠近。伍安已经失去耐心，将托普斯力场浓缩在辉石剑上，面对着剑气和数不尽的金色彗星，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——玉龙十三式。托普斯力场能够抵挡住一切法术，就算是神的魔法，照样全收。无上意志有些惊讶，没想到居然能够遇到使自己魔法免疫的魔法，从诞生伊始到现在，祂还从未见过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，破浪而来。

伍安将剑气和金色彗星尽数挡下，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，无上意志就已经抬起了手中长剑，向着伍安劈砍而去。身躯化剑山一般朝伍安倒去，天地顿然失色，万籁俱寂，只剩下神的赫赫威严。

“你的剑来自交界地之外，而无上意志同样来自交界地之外。只有你的剑能够伤到祂。”修古的话在伍安的脑中回荡开来。伍安心下一横，侧身躲开，趟水而上，不顾一切向着无上意志刺去一剑。

有去无回的一剑。

剑透过了琉璃七寸，正点在黄金血脉上，神的赫赫威严忽然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愤怒的凄厉声音。伍安转动剑刃，迈开步子，横斩而过，瞬间切开了一个口子。琉璃没有再复原，液态黄金般的血从伤口流出，慢慢将一望无际的水面渲染成金色。无上意志辗转身形，想要将伍安就此甩掉。然而此时伍安已经彻底黏在了祂的身上。从腰腹到胸口，再到大脑。伍安不知道祂的要害和弱点在哪里，只凭着自己的感觉进攻。自下而上，万剑齐，将高高在上的神明硬生生砍成了一座肆意挥洒的喷泉。

黄金血脉依然在鼓动，伍安已经杀到了无上意志的最顶端。他使出一招力劈华山，精确无误地劈砍在最中央的位置，一剑从上而下，丝毫不拖泥带水。伍安落在水中，神明的鲜血喷洒，遮天的金色纹路黯淡，进而消失。山一般的身躯化剑缩成三尺长的模样，掉在伍安的脚边。伍安将其捡起，剑本身依然神采奕奕。伍安再抬头看去，原本高大无形的怪物已经倾颓，整片天空只剩下一颗太阳。

但是那并不是太阳。

伍安刚才所杀的不过是无上意志的一个化身，在躯体死亡的前一刻，祂就已经从中逃脱，飞到了天上。

伍安看了看手中的身躯化剑，剑指那颗太阳一般的光源：“这个世界，现在由我来做主。”

无上意志没有任何的回应，一阵强光从祂周身闪耀开来，整片天地都被囊括进去。待到伍安再睁开眼，眼前周遭又都变回了原本黑蒙蒙的一片。玛莉卡的石像还跪在中央，只是头颅已经躺在了地上。伍安走到雕像跟前，低头沉默良久。

“一切，都结束了。”菈妮忽然出现在伍安的身边。现在黄金树已经归伍安所有，但是他的心此刻封闭，还不想和任何人交谈。菈妮因为是神选出的拥有继承王权的神人，所以现在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进出。

“世间轮转，总有轮回。”伍安说道，“百智爵士是知道人没有办法和神抗衡，不管如何，最后都会陷入轮回之中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，想来他也很无奈吧。”

“他没得选，但是你有。”菈妮道。

“你想要做什么？”伍安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