丙丁一听,顿时不乐意了,脖子一梗:“李博士,你这是瞧不起我?别忘了,我可救了你两次!再说了,我这身手,总比你这伤号强吧?”
李稷皱眉:“我如今是朝廷钦犯,你不是。你留在外面,万一我需要接应,你还能在明处活动。”
“正因为你是钦犯,我才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!”丙丁瞪着眼,理由一套一套的,“你想啊,两个人进去,好歹有个照应不是?万一你被人堵了,我还能帮你打打掩护,或者……给你收个尸什么的。”
“……”李稷被他最后那句噎了一下,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哪来的自信和这清奇的脑回路。
但眼看时间紧迫,再耽搁下去,什么都晚了。他不再争辩,只淡淡道:“你确定就好,别后悔。”
说着,他自己先走到墙根下,示意丙丁。
丙丁嘿嘿一笑,也不多话,扎稳马步,双手在李稷脚下一托。李稷借力蹬踏,另一只手扒住墙沿,忍着伤口的牵扯,咬牙向上。
丙丁随后也手脚并用,麻利地跟了上来。
两人费了些力气,终于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危机四伏的院墙之内。
李稷的脚步落在青石板上悄然无声,身形在廊柱与禅林间游走,避开几座佛塔的轮廓,径直来到后院那间不起眼的草庐前。
门虚掩着,轻轻一推便开了。庐内果然空无一人,只有几处箱笼被翻得乱七八糟,草席也歪在一旁,显是走得匆忙。珩雁那女贼,果然滑溜得很,怕是早就脱身了。
李稷侧耳倾听,周遭风声不起,先前那阵搜查的脚步声已彻底消失。
知道这草庐隐秘的,算上自己,不过五人。珩雁这一逃,倒是把线索也带走了大半。
他转回身,目光落在院中的小池塘上。冬日寒水结成的冰面,此刻竟被人砸开一个颇大的窟窿,边缘参差碎裂。
窟窿周围,深浅不一的水渍脚印杂乱地印在薄冰和泥地上,足有数十个之多,看痕迹,似乎昨夜这里发生过一场短暂却激烈的打斗。
只是对手是谁,为何动手,皆不得而知。冰冷的空气里,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紧张的气息。
草庐紧挨着巡疗司的高墙,墙体光滑,寻常人难以攀越。
好在李稷早有准备,丙丁的身手不是盖的。只见一道黑影借着墙外老柏树的浓密枝杈,灵巧地翻上墙头,随即一条细韧的绳索无声垂下。
李稷抓住绳索,脚下发力,借着墙面几处微小的凸起,身形如猿猴般迅速攀上,再轻巧落地。
双脚踏实,激起些微尘土。这里,已是懿德寺巡疗司的地界。
不久之前,就在这巡疗司的院子里,他还是奉裴煊之命,准备前往昊天观查案。那时虽已近午时,司所内却依旧人声鼎沸,文书吏员穿梭往来,裴煊坐镇其中,条条指令发出,自有无数人手奔走执行,一派森严有序的景象。
可这才过了几天?不过三两日功夫。眼前,只剩下焦黑的梁木,散乱的砖瓦,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烟尘与焦糊味。
昔日同僚的身影,连同那份井然秩序,都已化为乌有。
李稷胸口微微一滞,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。他目光扫过这片废墟,没有多余的感伤,眼下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。
找不到珩雁,此地已无逗留的必要。他辨明方向,不再迟疑,迈开脚步,朝着麟台后的方向摸去。
…………
巡疗司麟台后的厢房里,澹烟正心乱如麻,坊间外传来极其轻微的、如同老鼠啃噬木头的“窸窣”声,三长两短,极有规律。
这是裴煊内部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!澹烟心中一动,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片刻后,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,几乎是贴着墙壁的缝隙传来:“是我,李稷。”
澹烟的心稍微安定了些,她压低声音回应:“你怎么回来了!”
“情况紧急,长话短说。”李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,“我需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