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淮钦神色微变,强压下喉间腥甜,扶着雕花槅扇起身时,玄色寝衣滑落半寸,锁骨处暗红蛊纹如毒蛇盘踞。
郑吣意攥紧锦被的手指微微颤,匆忙将绣着金线鸾鸟的软缎鞋踩在脚下,茜色外袍还未来得及系好便往门边走去。
吱呀一声,门轴转动。
舒月望见屋内倚榻而立的郑吣意,慌忙跪地,叩击青砖出脆响:&0t;臣参见陛下!不知陛下在此,还望陛下责罚!&0t;
郑吣意已披上外袍,快步走来,绣着并蒂莲的衣摆扫过满地晨光,她伸手扶住舒月时,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背,心中微动:&0t;不知者不怪,快起来,进来说话。&0t;
舒月进屋后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,良久,她艰难道:&0t;千年雪参只能暂缓毒性蚀心蛊母虫之毒,自前朝至今无……无解&0t;话未说完,郑吣意已转身走向案几,朱笔在宣纸上洇开浓重的墨痕。
&0t;传旨太医院,三日内必须拿出救治之策,她掷下笔,凤目扫过满室苍白。&0t;
“再命人在皇城四门张贴皇榜——凡能解此奇毒者,赏黄金万两、封万户侯!&0t;
话音刚落,她死死攥住谢淮钦冰凉的手道:&0t;我既救过你一次,便要救你千次万次。这天下若无人能解,我便踏遍蛮夷、翻遍古籍,哪怕用我的命&0t;
哽咽声被谢淮钦颤抖的手指轻轻按住,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泪,终于笑出声来:&0t;傻意儿,你便是我的解药&0t;
此后,暴雨冲刷着皇城三日未歇,太医院屋檐垂下的雨帘如同千重素缟,七十二间殿阁灯火彻夜通明,熬药的铜炉蒸腾着苦涩白烟,药渣倾倒在御河,将流水染成诡异的青黑色。
七十二名太医分作三班,轮流捧着《毒经》《岐黄要术》等古籍疾书批注,指节因过度翻页磨出血痕,案头堆着药方已有半人高。
年轻医官踉跄着撞开殿门,怀中洒出的药粉沾满衣襟:&0t;院正!用冰魄草以毒攻毒的法子又失败了!皇夫服下半柱香便开始咳血!&0t;
白院正的手剧烈颤抖,将刚写好的方子揉成纸团掷入火盆,火星迸溅在他熬红的眼眶:&0t;再试!把太祖年间镇压南疆巫蛊的卷宗全翻出来!&0t;
与此同时,朱雀门外的皇榜在雨中簌簌作响,从黄金万两到十万两,再到百万两、千万两,朱笔字迹层层叠叠覆盖,墨迹晕染得几乎看不清原文。
每日都有百姓驻足观望,却无人敢揭。
有游方郎中摇头叹息:
&0t;蚀心蛊本就是无解之毒。”
“何况还混着寒毒&0t;
更有术士窃窃私语:
&0t;这是上天降罪,凡人哪能违逆?&0t;
第四日清晨,郑吣意踩过满地积水,凤袍下摆沾满泥浆,她攥着被雨水泡软的皇榜冲进太医院,东珠流苏扫落案头药罐:&0t;三日了!满朝太医、天下能人,竟无一人能救?!&0t;
话音未落,一名太医突然跪地,额角磕出血痕:&0t;陛下古籍记载,上古有以心头血为引,续垂死之人命的法子&0t;
殿内死寂如坟。郑吣意盯着自己苍白的掌心,忽然笑出声来,笑声惊飞檐下避雨的寒鸦,她抽出腰间金镶玉匕,寒光闪过,殷红鲜血顺着刀刃滴落:&0t;好,就用我的血!&0t;
&0t;取匕来!&0t;她话音未落,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劝阻声,白院正叩至青砖染血:&0t;陛下万金之躯,岂可用心头血入药!此等损寿之举,万万不可&0t;
宫女们纷纷扑跪在地,哭声混着雨声:&0t;陛下三思啊奴才们就是拼了命,也不能让您&0t;
郑吣意凤目猩红如燃:
&0t;拖出去!若敢阻拦,满门抄斩!&0t;
她转身踏入净房时,明黄衣角扫过门槛。
雨打芭蕉声声催,郑吣意屏退众人,独留女医宋清芷在净房内,铜盆里煮沸的艾草水冒着袅袅白烟,混着烈酒的辛辣气息,将狭小的空间熏得雾气朦胧。
宋清芷双手浸在温热的酒水中反复搓洗,又取过银针在艾草火上炙烤,待针尖泛起暗红,方敛衽一礼:&0t;陛下,还请宽衣。&0t;
郑吣意解下盘龙金扣,明黄龙袍如流云般滑落,露出月白中衣,她素手扯开衣襟,心口处肌肤莹白如玉。
刀锋划破皮肉的刹那,郑吣意咬住下唇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,宋清芷手法极快,青瓷碗稳稳接住汩汩流出的鲜血,随即取过浸了烈酒的细麻布,轻轻按压伤口。
&0t;陛下忍些,这烈酒虽痛。”
“却可祛腐生肌。&0t;
烈酒浇在伤口上,灼痛如烈火焚身,郑吣意却死死盯着药碗里的鲜血,喃喃道:&0t;够了么?够救她了么?&0t;
血尽之时,郑吣意已脸色煞白,几近昏厥,宋清芷迅取出碾成细末的三七粉,均匀撒在伤口,又用煮过的素绢层层包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