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天未亮,内侍已在外候着。
而屋内熟睡的郑吣意被身侧的动静弄醒,帐外只透进一丝熹微的晨光,谢淮钦已坐起身,背对着自己在小几前翻弄着什么。
她揉了揉眼,才看清眼前人手里捏着一小缕修剪得极整齐的胡须,正借着铜镜仔细比对,不由带着初醒的慵懒道:“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
谢淮钦回头时,脸上还光净着。
她本就生得清俊,没了胡须遮挡,下颌线更显利落,倒比寻常少了几分沉稳,多了些年轻时的温润。
“粘这络腮胡费些时辰。”
“得赶在她们进来前弄好。”
她指尖捏着那缕假须,语气里带点无奈。
这些年,为让这身份更稳妥些,常年留着络腮胡,显得年长些,也添了几分疏离感,免得被人窥探出端倪。
郑吣意看着那人对着镜子,笨拙地用特制的胶水一点点将胡须粘在鬓角,指尖时不时沾到鱼鳔胶,又得用浸了酒的布巾擦掉重粘,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。
“别动。”她忽然掀开被子坐起身,身上只着单薄的中衣,长披散着,肩头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白。
“仔细着凉。”谢淮钦想拦,却被按住手腕,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,几步走到身后,从铜镜里看着她的脸,指尖轻轻抚过鬓角:“瞧瞧这……粘歪了些。”
她拿起另一缕胡须,先在下颌比了比,确认位置才蘸了点胶,动作比枕边人轻柔许多。
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,带着身上特有的暖意,谢淮钦喉目光落在镜中她裸露的肩头,伸手想扯过一旁的外袍给她披上。
却被郑吣意拍开手,专注地调整着胡须的弧度道:“别闹,快好了,你这胡子得看着自然些,不然沈国公府里的那些人,保不齐要多问几句。”
谢淮钦听后,便真的不动了,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,镜子里,郑吣意的睫毛很长,垂着眼时像两把小扇子,鼻尖沾了点晨起的薄红,想来是没披外衣有些冷。
片刻后终于弄好了,郑吣意对着镜子看了看,满意地直起身:“不错,你瞧瞧。”
镜中的人眉眼间被络腮胡衬得沉稳了许多,若不细看,确实像个年近四十的男人,谢淮钦却没看镜子,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,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她,布料带着自己的体温,瞬间驱散了眼前人身上的凉意。
“下次不许这样,光着脚就下来。”她低头,鼻尖蹭过怀中人的顶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。
郑吣意往怀里缩了缩,闻着那衣襟上淡淡的药香,笑了:“还不是看你笨手笨脚的。”
话落,她抬头,指尖划过粘好的胡须又道:“你说,今日沈国公见了你这模样,会不会又要夸朕会选夫婿?”
谢淮钦捏了捏她的脸颊,眼底温柔几乎溢出来:“他若夸,我便说这是陛下亲手为我装扮的,让满朝文武都知道,陛下待我这个皇夫有多上心。”
“没正经。”郑吣意拍开手,却忍不住笑,
“快些吧,再磨蹭,该被她们撞见了。”
谢淮钦这才松开,替其拢了拢外袍的领口,两人相视而笑时,帐外已传来宫女轻手轻脚收拾外间的动静,铜镜里,络腮胡整齐妥帖,她的间还沾着点睡乱的碎,却在这清晨的微光里,透着说不出的亲昵。
宫女们推门进来时,郑吣意已端坐在梳妆台前,谢淮钦则侍立在侧,正替她拂去梳妆台上的一缕落,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宫女们齐齐行礼道:“陛下,皇夫。”
话落,为的宫女捧着妆奁上前:
“陛下,该上妆了。”
郑吣意听后,微微颔道:“沈府的寿宴设在午时,让御膳房备些山药糕,国公他老人家爱吃这个。”
“是。”宫女应声退下,殿内只剩下梳头宫女的银梳划过丝的轻响。
谢淮钦翻过一页书,低声道:“昨日新制的凝神香放在你袖中了,宴席上若觉得乏,便悄悄闻闻。”
郑吣意没回头,只从铜镜里与之对视:
“知道了。”
许久后,銮驾驶出宫门,车窗外是百官迎送的礼乐声,车窗内,谢淮钦坐在郑吣意身侧,指尖在袖中悄悄握住了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