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,窦纶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,后退一步,单膝跪地,垂下头颅。
“末将失礼,惊扰公主殿下!”
“实因后山发现可疑踪迹,恐有贼人惊扰圣驾,一时情急,请殿下恕罪!”
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,听不出多少歉意。
云阳公主心中一块巨石落地,面上怒色稍霁,但语气依旧冷淡。
“罢了,念在你护驾心切,只是此地乃清净佛门,父皇灵前,不可再如此莽撞。”
“退下吧,本宫还要为父皇诵完经文。”
“是!”
窦纶沉声应道,起身后目光再次凌厉地扫过整个大殿,尤其在那片帷幔上停留了一瞬,终究没有再上前。
他退到殿门口,却不再出去,如同一尊铁铸的门神,杵在那里,目光如炬,牢牢锁定了殿内。
诵经声再次响起,比之前更加清晰,也更加空洞。
云阳公主跪在蒲团上,背影挺直而脆弱。
她捻动佛珠,指尖却冰冷一片。
方才的惊心动魄余波未平,然而心底那团被许琅彻底点燃的火焰,却在窦纶的虎视眈眈下,燃烧得更加炽烈、更加决绝。
报国寺的钟声早已停歇,夕阳的余晖为京都的城楼勾勒出最后一道暗金色的边。
沉重的宫门在云阳公主的銮驾后缓缓合拢,发出沉闷的巨响,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。
窦纶骑着高头大马,亲自护送在公主凤辇之侧,脸色比天色更加阴沉。
报国寺后山的扑空,大殿内那转瞬即逝的异常感,如同毒刺扎在他心头。
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扫过公主垂落的辇帘,扫过随行宫女低垂的头颅,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破绽。
然而,辇内寂静无声,帘幕纹丝不动。
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檀香,混合着宫城特有的、冰冷的石粉气息。
凤辇在空旷的宫道上辘辘前行,碾过巨大的青石板,声音单调而压抑。
辇内,云阳公主端坐如塑像。
孝帽的轻纱早已摘下,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,苍白如纸,唯有那双眼睛,幽深似寒潭,映着窗外宫灯次第亮起的、跳跃的火光。
指尖的灼痛感依然清晰。
那是香灰烫下的印记,更是许琅带来的、那足以焚毁整个旧世界的火焰在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。
“殿下,请下辇。”
凤辇停在了她所居的长乐宫前,窦纶的声音在辇外响起,生硬刻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