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画老人收摊的动作很慢,黄铜小锅被炭火熏得发黑,他用抹布反复擦拭着,仿佛那不是谋生的家伙什,而是件稀世珍宝。
最后一勺糖稀在铁板上凝固成歪歪扭扭的狼头,老人却忽然叹了口气,将其铲起扔进雪堆,雪沫子溅起时,阿武注意到他枯瘦的手指在围裙上反复摩挲着某个位置。
直到老人挑着担子消失在巷尾,阿武才直起身。腰侧的环首刀硌得生疼,他揉了揉发麻的膝盖,踩着积雪往营地走。
寒风像无数细针扎在脸上,阿武缩着脖子往营地走,铁甲缝隙里灌进的冷气顺着脊梁骨往下淌,冻得他牙关直打战。
靴底碾过结霜的土路,咯吱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刺耳,混着远处炼油厂传来的齿轮转动声,像有无数只虫豸在耳边爬。
路过黑市入口时,那尊貔貅石像在暮色里黑沉沉的,眼珠处的凹槽积着半融的雪水,映出他佝偻的影子。石像嘴边新添了道斧痕,想来是今早巡逻队又在这儿搜查过,地上散落的铜铃碎片还沾着暗红的黏液。
越靠近营地,空气里的腥甜就越浓。铁丝网外的雪地里,几具裹着草席的尸体被野狗扯得歪斜,席角露出的手骨上还套着连坐链,铁环碰撞的轻响被风撕成碎片。营地的篝火在远处跳动,像只昏昏欲睡的独眼,火星子被卷着飘向夜空,与城头狼头旗上的残火连成一片。
他掀开门帘时,帆布上的冰棱簌簌掉落,砸在门内的铁桶上叮当作响。守夜的弟兄正围着火堆搓手,甲胄上的霜花遇热化成细流,顺着狼头纹章的沟壑往下淌,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,混着炭灰泛着污浊的黑。
“可算回来了。”瘦猴往火里添了块松木,浓烟呛得阿武直咳嗽,“队长刚还问你呢。”阿武没应声,先往手心哈了口白气,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耳朵,耳尖的冻疮被冷风刮得生疼——这鬼天气,盯个糖画摊子简直是活受罪。
“我先去找队长汇报情况了。”说着阿武也是向外走去,前往队长的营房之中。
紫霄城营地的篝火在暮色里烧得正旺,火星子被西北风吹得打旋,落在周围结着冰碴的帐篷帆布上,融出一个个细小的湿斑。
巡逻兵的铁靴碾过冻硬的雪壳,咯吱声混着远处炼尸房传来的铁链拖地声,在空荡的营地间荡来荡去。
角落里堆着半融化的雪泥,混着马粪和锈铁屑,冻成黑褐色的硬块,被往来的靴底踩得凹凸不平。
几个守夜的卫兵裹着油腻的狼皮袄,靠在插满削尖木桩的栅栏旁打盹,甲胄缝隙里漏出的棉絮结着霜花,随着呼吸轻轻颤动,腰间的铜铃偶尔被风撞响,叮铃叮铃的,像是在给营地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伴奏。
阿武跺着冻僵的脚走进营地,把环首刀往木桩上一靠,刀身撞出的闷响惊得栅栏上栖着的寒鸦扑棱飞起。
他搓着通红的手凑到火堆前,抓起根烧得半焦的木柴拨了拨火,火星子溅在他的破靴上,烫出几个黑窟窿。
“队长,我跟您说,今儿盯那糖画老头,纯属白费力气。”阿武往火里啐了口唾沫,白气裹着抱怨飘向正在翻烤肉干的队长,“一整天就守着个破摊子,画得狼头歪歪扭扭,连三岁小孩都嫌丑。”
队长用铁钎把滋滋冒油的肉干翻了个面,油星子溅在火里,爆成细碎的金红火星,照亮他脸上纵横的刀疤。“上头的命令,少废话。”他头也没抬,铁钎尖挑起块烤焦的边角料,扔给脚边摇尾巴的狼犬。
“可他除了跟买糖画的闲扯,就没别的动静。”阿武蹲下身,伸手烤着冻裂的指关节,“有个小子要什么‘北方的莲花’,老头愣了半天,最后画了朵四不像,还收了人双倍的钱,我看就是个想多赚俩铜板的老财迷。”
火堆旁的铁锅里煮着浑浊的肉汤,表面浮着层暗红的油花,被风一吹晃出诡异的涟漪。阿武瞥了眼那锅汤,又道:“收摊时倒是把没卖完的糖画全扔雪堆里了,我瞅着像是怕化了粘摊子,您说这有啥好查的?”
队长终于抬眼,把烤好的肉干扔给他,刀疤在火光里显得格外狰狞:“让你盯就盯,哪来那么多废话。”他用铁钎指了指黑市的方向,那里的貔貅石像在夜色里像块黑沉沉的墓碑,“明儿接着去,哪怕他掉根头发,也得给我记下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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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武撇撇嘴,咬了口硬邦邦的肉干,肉渣卡在牙缝里,硌得生疼。他望着远处黑市入口摇曳的鬼火,心里直犯嘀咕:这破城里稀奇事多了去了,盯着个破糖画摊子,还不如去看看炼尸房新到的“货”来得实在。
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,慢悠悠地盖住紫霄城的屋檐。卖糖画的老头挑着担子往回走,黄铜小锅在冷风中晃出细碎的叮当,糖稀凝结的硬壳磕在锅沿上,簌簌掉成碎渣,混着巷子里的雪沫子,在石板路上撒成一道断断续续的金线。
他的脚步比来时沉了些,左肩的扁担压得肩胛骨微微凸起,粗布棉袄后襟沾着片融化的雪,晕出深色的印子,像是藏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。
担子晃过结冰的水洼,映出他佝偻的影子。右手扶着扁担的指关节泛着青白,指缝里还嵌着没擦净的糖霜,可指尖却在暗处轻轻叩着竹筐边缘,三长两短的节奏混着风雪声,像在跟什么人打招呼。
拐进贫民窟的窄巷时,他忽然侧身躲进堆着破麻袋的阴影里。等巡逻兵的脚步声远了,才挑着担子钻进更窄的夹道,扁担头刮过墙皮的沙砾声里,藏着铁件碰撞的轻响——那声音不是糖锅的铜环,倒像是某种金属薄片在摩擦。
最后一扇破木门吱呀开了条缝,老头闪身进去的刹那,担子后端的竹筐轻轻晃了晃,门内昏黄的油灯亮起时,映出他解下围裙的手——那双手在糖锅前总抖,此刻却稳得很,正将藏在夹层里的东西往灶膛深处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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