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司马昭僭号称尊,看似煊赫一时,实则根基未稳,隐患重重!”刘忠声音清越,字字清晰,响彻大殿,“其一,他弑兄篡位,名不正言不顺,天下忠义之士,岂能心服?其二,其兄司马师新亡,军中旧部,难免离心。其三,司马氏虽控中原,然西蜀姜维,承诸葛武侯遗志,厉兵秣马,时刻不忘北图中原!其四,东吴陆抗,雄才大略,拥兵江表,坐观成败,岂会坐视司马氏坐大而无动于衷?”
他侃侃而谈,条分缕析,殿内诸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,连诸葛诞捻动袍带的手指也停了下来。
“反观陛下,”刘忠目光炯炯,直视曹芳,语气转为激昂,“虽暂居寿春,然陛下乃大魏正统,名分大义在手!寿春城中,有毋丘将军赤胆忠心,有诸葛将军麾下劲旅,有文将军父子骁勇绝伦!更有末将,愿效犬马之劳!此乃数万敢战之师!”
他环视毋丘俭、诸葛诞、文钦,目光坦荡而充满力量,“陛下非是孤家寡人!”
他略一停顿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金石之音:“当此存亡之秋,陛下何不传檄天下,痛斥司马昭之逆?遣使西结蜀汉,东联孙吴,约以共讨国贼!待时机成熟,陛下自淮南提一旅之师北上,姜伯约自陇右出祁山,陆幼节自江陵渡江击其腹背!三路大军齐发,司马昭首尾不能相顾,伪晋纵有百万之众,亦必土崩瓦解!社稷危而复安,宗庙绝而重续,只在陛下今日一念之间!”
这一席话,如惊雷炸响,又如久旱甘霖,瞬间驱散了殿内弥漫的绝望阴霾。曹芳原本灰败的脸上,骤然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,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光芒,身子也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。他死死盯着刘忠,仿佛要从对方眼中确认这并非虚幻的希望。
“刘爱卿……此言当真?蜀吴……真能与我联手?”曹芳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,却不再是恐惧,而是急切的求证。
“陛下!”刘忠斩钉截铁,“蜀汉与司马氏,仇深似海!东吴欲图中原,久矣!司马昭篡逆,正是天赐良机!臣愿亲为使节,凭三寸不烂之舌,西走成都,南下武昌,必说动刘禅、孙亮,与我淮南歃血为盟,共讨逆晋!此乃合纵连横,破强敌之不二法门!”
“好!好!好!”曹芳猛地从御座上站起,连日来的颓唐委顿一扫而空,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。他几步走下丹墀,一把抓住刘忠的手臂,手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刘忠的衣袖,声音因激动而变得高亢嘶哑:“刘忠!朕今日便将这身家性命、大魏国祚,尽数托付于卿!卿若能联合吴蜀,诛灭司马昭此獠,光复洛阳,还于旧都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环视殿内诸臣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“朕在此立誓!愿与吴主孙亮、蜀主刘禅,共尊卿为天下共主!此誓,天地为证,祖宗共鉴!”
“陛下!”毋丘俭闻言,虎目含泪,第一个扑通跪倒,声音哽咽却无比洪亮,“臣毋丘俭,愿随刘将军,为陛下效死,讨逆复国,万死不辞!”他身后的亲信将领亦随之跪倒一片。
文钦看了看跪地的毋丘俭,又看了看御座上神色决然的曹芳和卓然而立的刘忠,猛地一跺脚,拉着儿子文鸯也跪了下去:“臣文钦父子,愿听陛下与刘将军号令!”
诸葛诞眼中精光连闪,心中迅速权衡利弊。此刻大势所趋,人心激奋,他若再迟疑,必成众矢之的。他当即躬身,朗声道:“陛下英明!刘将军奇策,实乃挽狂澜于既倒!臣诸葛诞,亦愿倾尽全力,助将军成此不世之功!”诸葛靓亦紧随父亲之后拜倒。
一时间,殿内群情激昂,“讨逆复国!万死不辞!”的呼声此起彼伏,先前弥漫的绝望颓丧一扫而空,代之以一种破釜沉舟、同仇敌忾的悲壮之气。
甄妤静静立于曹芳身侧,望着眼前这陡然逆转的激昂场面,目光最终落在刘忠那沉稳坚毅的侧脸上。
她袖中的手,轻轻抚过贴身珍藏的那枚小小玉玺印钮——那是流亡时带出的唯一信物,冰冷坚硬。此刻,这冰冷的触感下,却仿佛有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悄然滋生。
她心中默念:“天命渺渺,人心浩浩……此一线生机,或系于此人一身了。”
殿外,呼啸的北风似乎也弱了几分,一缕微弱的冬日阳光,竟顽强地穿透厚重的云层,斜斜照入殿内,恰好映在刘忠脚边那卷被掷于地的伪诏之上,那“淮南王”三字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,又格外虚妄。
刘忠感受着手臂上曹芳那近乎痉挛的抓握力道,迎着殿内一道道炽热、期盼、审视的目光,再次深深一揖,声音沉稳如磐石:“臣,刘忠,领旨!必不负陛下所托,不负诸公之望!纵使肝脑涂地,亦要搅动这九州风云,为陛下,为大魏,讨还一个朗朗乾坤!”
殿外寒风依旧,殿内却已是烈火熊熊。一道无形的战书,已从这偏安一隅的寿春行宫,悍然投向那洛阳城头新立的“晋”字大旗。龙争虎斗,风云再起,天下棋局,由此翻覆!正是:
伪诏颁来日月昏,寿春殿上起风云。龙鳞逆竖窥神器,虎帐深谋结远军。三寸舌摇吴蜀动,九天镗指洛城焚。谁言汉祚终灰烬?且看新篇血火分!
欲知刘忠如何纵横捭阖,联吴结蜀,三路大军又能否撼动伪晋根基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