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墟荒漠的天空被厚重的暗云压得极低,云层边缘几乎要蹭到起伏的沙丘。
明镜道长的双腿深陷在泛着暗金色光泽的沙流里,沙粒像有生命般顺着道袍的褶皱往里钻,带着一股螺旋状的吸力,将他缓缓拖向乌云笼罩的中心。
身边不时有黑影狂奔而过,灵体的光晕在慌乱中忽明忽暗。
一个身披鳞甲的蜥蜴灵体跑得慢了半步,刚出一声短促的嘶吼,就被沙流猛地拽向天空——紧接着,云层下方传来模糊的哀嚎,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。
明镜的道冠早已被沙流卷走,髻散开,看着自己离那片翻滚的乌云越来越近,指尖的拂尘穗子都在剧烈颤抖。
当沙流将明镜送到离乌云不足十丈的地方,他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自然云层。
暗灰色的“云团”其实是从高空倾泻而下的粘稠液体,像被污染的污水般泛着泡沫,砸在沙丘上时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就在这时,一个没来得及逃离的熊形灵体被“污水”浇中。
只见它棕黑色的皮毛像被强酸泼过般卷曲消融,肌肉和骨骼在惨叫声中快腐蚀,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一堆白骨。
残存的半张皮毛挂在骨头上,随着液体流向沙漠深处,在沙地上留下一道冒着白烟的痕迹。
明镜瞪大了眼睛,灵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僵硬,连挣扎都忘了——这哪里是污水,分明是能瞬间剥离灵体能量的腐蚀性洪流。
沙流的吸力突然加剧,明镜根本来不及闭眼,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滚烫液体已从头顶浇下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双手的皮肤瞬间碳化,指骨暴露在外,剧痛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,仿佛每一寸灵体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。
恍惚间,明镜觉得意识像被一股轻烟托起——他“飘”在空中,低头看见一具人形骨架仍立在沙漠上,道袍的残片挂在骨头上,随着沙流微微晃动。
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骨架胸腔里突然升起一股牵引力,像有根无形的线将他往回拽。
当意识重新落回骨架时,他现自己正迈着僵硬的步伐,顺着沙流的方向在沙漠上前行,关节处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声响。
骨架在沙地上挪动了不过数十步,前方突然出现一团银白色的流体,正缓缓向他这边流动。
那流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在沙地上铺开薄薄一层,看着像融化的银水。
可当“银水”流经明镜身旁时,一股钻心的剧痛猛地击穿他的意识。
这哪里是什么银水,分明是无数只通体银白的蚂蚁——每一只都覆盖着金属般的甲壳,正密密麻麻地顺着骨架的缝隙爬过。
它们的颚部开合着,啃噬着残留的灵体能量,那种痛感比被腐蚀性液体浇身更甚,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骨髓,顺着骨骼蔓延至每一处感知。
明镜的骨架在剧痛中剧烈颤抖,却仍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,不得不从这片蚂蚁洪流中穿过。
银白色的蚂蚁军团如退潮般缩回沙漠深处,沙粒间还残留着细碎的金属甲壳反光。
明镜的骨架刚迈出忘川沙漠的界碑,脚底板突然传来一阵温热——那是界碑散出的淡金色光晕,正顺着骨骼的缝隙往上蔓延。
他眼睁睁看着灰白色的骨头上涌出淡粉色的皮肉,像是被无形的手从骨髓里向外拉扯。
被腐蚀殆尽的道袍袖口先冒出丝线,随后整片衣料顺着肩膀展开,连拂尘穗子都一根不少地垂在掌心。
当最后一寸皮肤覆盖住脖颈时,体内那股暖流突然炸开,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,竟比他全盛时期的灵体能量还要充盈。
不远处的沙丘后,两道黑影正拽着锁链瑟瑟抖。幽影左使的黑袍下摆沾着沙粒,右手的锁魂索上,十三枚青铜铃铛只剩四枚还在晃动;
幽影右使则死死攥着锁链另一端,指节泛白——他们本是奉令来此等候,却没想到会撞见蚂蚁军团过境,更没料到这个被腐蚀成骨架的道人,竟能在忘川沙暴的界碑处复原。
锁魂索上的符文明明灭灭,映得两人脸色青。
左使刚要开口,却被右使按住肩膀,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——明镜正缓缓转过身,拂尘一甩,道袍上的沙粒簌簌落下,眼神里的光晕比界碑的金光还要刺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