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夜里,我与景澜定下孩子的教育大计后,总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。孩子睡得香甜,屋外月色正好,连风都温柔了几分。
可还没等我们从这份难得的宁静中缓过神来,第二天一早,一封急信就送到了府上——是商会那边传来的消息,说东境的商队下周就要启程返国了,若不尽快敲定采购清单,这一趟的贸易恐怕要错过去年谈好的好价钱。
“看来咱们这安生日子也过不了几天。”我一边打哈欠一边翻看账本,一边嘀咕道,“你看看,去年买的那些胡椒、香料,还有那几匹波斯绸缎,卖得可真叫一个快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景澜坐在案前,已经披上了外袍,正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点点,“今年这批货里还有一批新到的琉璃器皿和异域香膏,听说女子们最爱用。”
“那你打算进多少?”我问他。
他抬眼看了我一眼,嘴角微扬:“夫人掌财多年,这笔账该由你来算。”
我白了他一眼,“你这是推给我了?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他笑着摇头,“我只是觉得,你比我会花钱。”
“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?”
他轻笑一声,放下笔,站起身走到我身边,轻轻拍了拍我的肩,“我说真的。你眼光准,又懂市井百姓的喜好,这些年来顾家能稳坐江南第一商号的位置,一半功劳都在你。”
我听了这话,心里一暖,嘴上却还是不服输地哼了一声,“那你现在才明白?早干嘛去了?”
他低头看着我,眼里带着笑意,“以前是我太固执了,总以为按老规矩办事就是对的。现在才明白,真正的家业,不是靠谁说了算,而是靠谁做得对。”
我眨眨眼,“听你这语气,像是要改头换面当个贤夫良父了?”
他点头,“我已经开始改了,你不信可以问孩子。”
“他会说话还得等几年呢。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不过……我倒是很期待你教他背《三字经》的样子。”
“那你也别忘了带他去花园认花。”他回了一句,眼神亮晶晶的,“我们可是有约在先。”
我点点头,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,真是越来越顺眼了。
正当我们准备着手拟定新的贸易计划时,徐府那边传来消息——老夫人病重,情况不太乐观。
我原本想即刻带孩子去看看她,却被景澜拦了下来,“她这几日一直不肯见人,连大夫都不让靠近,你这时候去,怕是要碰壁。”
“可孩子都这么大了,她还没好好抱过。”我皱眉,“再说,她毕竟是你的祖母。”
景澜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道:“我知道。只是她心里一直放不下顾家的事,怕是不愿意见你。”
“那我们就更要去。”我坚定地说,“她若是愿意听,我就让她知道,顾家没有亏待她的孙子;她若是不愿意听,我也要让她亲眼看看,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好。”
景澜看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动容,“你总是这样,说什么做什么,都要做到底。”
“不然怎么配当你媳妇儿?”我挑眉一笑。
他无奈地笑了笑,没再劝我。
第二天一早,我抱着孩子去了徐府。
老夫人果然不见客,丫鬟说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,整个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。我站在门外听着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不知过了多久,屋里终于传出一句沙哑的声音。
我抱着孩子走进去,只见她躺在床榻上,面色苍白,眼神却依旧锐利。
“叫祖母。”我轻声唤道,把孩子递到她面前,“这是您的孙子,昨天刚学会喊‘祖母’呢。”
她愣了一下,眼神落在孩子身上,那一瞬间,我仿佛看到她眼角湿润了一点。
“景澜……”她喃喃开口,声音极轻,“他在哪?”
“他在外头候着。”我说,“他说您要是愿意见他,他就进来。”
她闭上眼,许久才缓缓点头。
景澜进来后,跪在床前,握住她的手,“母亲,这些年我做了很多事,有些可能不合您的心意,但我想让您知道,我现在过得很好,也很幸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