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锋站在老村长家的院门口,目送着谢家的马车在村道上扬起细尘,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。
顾修远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,又回头看了看陈锋,有些按捺不住地走上前去。
“陈哥,”他挠了挠头,脸上带着几分不解,“这……这谢家,可是江南巨富啊!十万两白银……您就这么答应了?还只给他们两成利?是不是……太亏了?”他总觉得自家占了天大的便宜,心里有点不踏实。
“修远啊,你还是年轻。锋哥儿答应这桩买卖,图的不是他自个儿能分多少银子。”老村长王守田拄着拐杖,闻言走上前,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顾修远的胳膊:“你只看到了银子,却没看透锋哥儿的心啊。”
老村长转过头,看着陈锋,眼神里满是长辈的欣慰和感激:“锋哥儿,他哪里是图谢家这点银子?他图的是咱清河村几百口子人的安稳日子,图的是给咱乡亲们找条长远牢靠的活路!”
老村长顿了顿,拐杖在地上点了点:“谢家是什么门楣?那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巨商!大树底下好乘凉!有了谢家的名头罩着,咱清河村的豆腐工坊,就扎下了根!就算锋哥儿以后去了京城,不在清河村,有谢家的名头在,有这白纸黑字的契书在,那些眼红咱工坊、想伸手捞好处的魑魅魍魉,都得掂量掂量!”
“叶侯爷是咱的恩人,是咱的靠山,”他看向顾修远,语重心长:“可侯爷是武勋贵胄,手握兵权,直接插手商事,总归是不太方便,也容易落人口实。但谢家不一样,他们是正经的商贾世家,做买卖是他们的本分。”
“由谢家出面,替咱清河工坊遮风挡雨,最是名正言顺,也最是稳妥!锋哥儿答应合作,舍弃些眼前利,换来的是咱清河村世世代代的安稳营生!这份心思,这份担当,你们这些后生,得明白!”
“原来如此!”顾修远听着老村长的话,眼睛渐渐亮了起来,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。他猛地一拍大腿:“陈哥,您……您这是在给咱们清河村找个长久的靠山啊!”
陈锋笑了笑,摆摆手:“王爷爷言重了。什么长远打算,不过是尽点本分。清河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这里的山山水水,这里的叔伯婶娘,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亲人。当年我浑浑噩噩,也没少帮衬我。如今我有了点微末本事,能为乡亲们做点事,谋条后路,这是理所应当。”
听到他这么说,老村长王守田的嘴唇动了动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张了张嘴,但话到嘴边,终究还是咽了回去。他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,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“好了,王爷爷,不说这些了。”陈锋没有注意到老村长的异样,他伸了个懒腰,“我先回去歇着了,月颜还在家等着我呢。”
“陈哥!等等!”
就在陈锋转身欲走之际,顾修远却突然喊住了他。
陈锋有些讶异地回头:“修远,还有事?工坊那边出什么问题了?”
顾修远摇了摇头,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村长,老村长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。顾修远深吸一口气,脸上那惯有的憨笑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坚定。
“陈哥,工坊那边……很好,没啥问题。”他走到陈锋面前,沉声道,“我……我们……想从军!”
“从军?”陈锋眉头一皱,“等等,你说……‘你们’?北辰和墨白他们也想去?”
顾修远用力点头,声音洪亮:“是!不止我们三个!还有李虎,乔明、赵铁柱、大壮……村里好多青壮兄弟,都想去!”
“这是为何?”陈锋有些不解,他确实没想到,村子里的青壮会集体萌生从军的念头。
老村长在一旁缓缓开口,替顾修远解释道:“锋哥儿,这事儿,说来话长。自从黑风寨那帮天杀的畜生要来祸害咱村,大家伙儿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,光靠老实种地,守不住自己的家,护不住自己的亲人!手里没刀把子,腰杆子就硬不起来!”
“那天晚上,跟黑风寨的山匪拼命,虽说最后赢了,可那是靠着你布置的陷阱,靠着大伙儿豁出命去,靠着叶侯爷神兵天降!”他语气沉重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:“咱们村的小伙子们,哪一个不是提着心吊着胆?可当看到叶侯爷带着那些亲兵,骑着高头大马,像天神下凡一样冲杀过来,那阵势,那威风……孩子们的心啊,都被点着了!”
“后来,他们几个就凑在一起合计,都觉得窝在这村子里,守着几亩薄田,终究不是长久之计。与其等着哪天再有匪寇上门,或是北元蛮子打过来,不如主动走出去!去参军!去练一身本事!保家卫国!也……也不让类似黑风寨这种祸害,再去祸害别的村子!”
“是啊陈哥!”顾修远在一旁用力点头,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,“咱们都商量好了!男儿在世,当顶天立地!不能总躲在你身后,让你一个人扛着!咱也想成为能保护别人的人!咱也想……像叶侯爷那样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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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锋听完,心中既是感动,又是震撼。他看着顾修远那张写满决心的脸,又看了看老村长眼中那份既担忧又支持的复杂神情,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他没想到,一场血战,竟能激发出这些淳朴村民心中如此强烈的家国之情。
“男儿生世间,及壮当封侯……”陈锋下意识地低声念了一句。
“男儿生世间,及壮当封侯……”老村长喃喃重复了一遍,眼睛猛地一亮,脸上露出赞叹之色,“好!锋哥儿出口成章,此句气魄雄浑,志向高远!道尽了男儿胸襟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