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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,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。失明后,其他感官反而被痛苦磨砺得异常敏锐。他枯瘦如柴的食指指尖,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。这灵力不再用于观测星象、推演阵法,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。他以指为笔,以魂为墨,将那些足以颠覆整个邕州格局的惊天秘密——血池真正的用途、外域魔道使者的落脚点、教内潜伏的叛徒名单、以及花瑶修炼那门禁忌邪功的致命罩门……一字一句,一个符号,一个只有他和亲传弟子萧砚才完全掌握的、源自上古残卷的加密符文体系,小心翼翼地“刻”入玉佩内部那肉眼不可见的细微灵络之中。这不是物理的刻痕,而是精神力的烙印,是信息在灵力层面的压缩与封存。
每一次“刻”下符文,都像是在燃烧他仅存的生命之火。汗水混着脓血从他枯槁的脸颊滑落,滴在冰冷的石地上。他喘息着,身体因为剧痛和精力透支而不住颤抖,但他手指的动作却异常稳定、精准。
“萧砚……我的徒儿……”姜伯阳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着那个他唯一还能信任的名字,那个被他提前秘密送走的年轻人,“带着它……活下去……真相……光……”这是他灵魂深处最后的祈盼,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在无边的黑暗里。玉佩内部那无形的信息之海,在老者生命之火的最后一次灼烧下,终于彻底成形,随即隐没于温润的白玉之中,再无丝毫痕迹可寻。他紧紧攥着玉佩,如同攥着最后的希望,枯槁的身体缓缓佝偻下去,仿佛被那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,只剩下微弱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喘息,在死寂的石室中游丝般回荡。
邕州城,狄氏帅府。厚重的乌云低压在城头,空气沉闷得如同浸水的棉絮,预示着又一场大雨的迫近。议事厅内,门窗紧闭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,却隔不开那份沉甸甸的压抑。
狄元膺端坐主位,这位以铁血手腕镇守邕州多年的统帅,此刻眉头紧锁,拧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他面前宽大的紫檀木案几上,摊开着几张薄薄的密报,墨迹犹新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坚硬的桌面,发出沉闷的“笃、笃”声,每一下都敲在厅内压抑的气氛上。
“岑侯,你怎么看?”狄元膺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目光锐利地射向坐在下首右侧的中年文士。岑文韬,邕州长史,智计深远,是狄帅不可或缺的臂膀。
岑文韬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短须,面色凝重:“帅爷,梅山异动,绝非偶然。先是圣女暴毙,‘失足坠崖’?哼,三岁孩童也不会信!如今连‘慧眼长老’姜伯阳也突然‘病重闭关’,音讯全无。这两件事前后脚发生,太过蹊跷。”他拿起其中一张密报,“我们安插在山下的眼线回报,这几日梅山核心区域的禁制波动异常频繁,后山断魂崖附近更是有不明身份的‘巡山弟子’活动,像是在掩盖什么。更有流言,说山中夜半时闻鬼哭,怨气冲天。”
“鬼哭?怨气?”狄元膺冷笑一声,眼中寒光闪烁,“怕是人心比鬼更恶!花瑶这妖妇,行事愈发肆无忌惮!先是勾结那些域外邪魔,如今又在自家教内大开杀戒,清除异己。她到底想干什么?真当我邕州十万边军是摆设吗?”他猛地一拍案几,震得茶盏叮当作响。
“帅爷息怒。”岑文韬连忙劝道,“花瑶野心勃勃,所图非小。圣女之死,姜伯阳的‘病’,恐怕都是她清洗教内反对声音、巩固权位的手段。我们安插的‘钉子’回报,教内近期暗流汹涌,花瑶提拔了一批心狠手辣、唯命是从的新锐,打压了不少旧派长老。她正在加速整合力量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更麻烦的是,我们怀疑她与外域的联系,恐怕已经到了实质性阶段。血池祭典虽被前任圣女阻止,但邪法未绝。若让她成功,后果不堪设想!”
“整合力量?与外域勾结?”狄元膺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邕州山川舆图前,目光死死钉在标注着“梅山”的位置,那一片用猩红朱砂圈出的区域,此刻显得格外刺眼。“她想里应外合,颠覆我邕州?还是想借邪法之力,将整个梅山乃至邕州,变成她花瑶的魔域?”他猛地转身,语气斩钉截铁,“绝不能让这妖妇得逞!青梧卫的人,撒出去了吗?”
“已按帅爷吩咐,三队最精锐的青梧卫暗探,由赵千总亲自带队,昨日已分批潜入梅山外围。”岑文韬点头,“他们扮作行商、猎户、采药人,正在设法接近核心区域,务必查清圣女死因真相,探明姜伯阳生死下落,最重要的是,找到花瑶勾结外域魔道的确凿证据!另外,也已密令沿边关隘,严查可疑人物,尤其是那些带着域外邪物气息的。”
“好!”狄元膺眼中厉色一闪,“传令下去,边军各部,枕戈待旦!粮秣军械,再次清点,确保随时可动!通知城防司,自即日起,邕州城宵禁提前一个时辰!凡有可疑人等,宁抓错,毋放过!”他顿了顿,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,“还有,派人盯紧三江盟那边。梅山生变,那群江湖草莽不可能毫无察觉。看看他们……是敌是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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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!”岑文韬肃然领命。
帅府内,一道道密令如同无形的箭矢,在凝重的空气中疾速传递出去。这座雄踞西南的边陲重镇,表面的平静之下,战争的齿轮已在狄帅的铁令下,开始缓缓而沉重地转动,发出令人心悸的磨合声。
梅山之巅,禁地最高处,观星台。这里罡风凛冽,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,仿佛随时会被卷入无底的深渊。花瑶独立于高台边缘,一身繁复的玄色祭袍在风中翻卷,如同巨大的、不祥的鸦翼。她的目光穿透下方翻腾的厚重雨云,投向那片吞噬了前任圣女尸骸的、被雨水洗刷得愈发幽暗诡秘的密林深处。雨丝如织,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,却无法模糊她眼中那深不见底、如同寒潭般的幽光。
圣女死了。那个不识时务、妄图以螳臂挡车的女人,终于化作后山断魂崖下无数枯骨中的一具。姜伯阳?那老东西的枯目之痛,想必比死亡更加难熬。清除掉这两个最大的内部隐患,教内那些原本摇摆不定、甚至心怀怨怼的声音,瞬间沉寂了许多。她提拔的“血卫”如同最忠诚的獒犬,已经牢牢控制了教中要害。权力,前所未有的稳固,如同这脚下扎根于山岳的巨石。
然而,花瑶的脸上并无半分得色。风雨扑打在她冰冷如玉的脸上,留下细密的水痕。她的眉头,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。太顺利了?圣女临死前那道决绝而充满恨意的眼神,姜伯阳枯目深处那无声的诅咒,如同附骨之疽,在她心底某个角落隐隐作痛。还有狄元膺那条老狗,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此刻必然也死死盯着梅山!青梧卫的密探,恐怕已经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,潜入了山林。三江盟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,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搅浑水的机会。
“教主。”一个全身裹在暗红劲装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数步之外,单膝跪地,声音低沉而恭敬,正是血卫统领赤枭,“邕州城方向,狄元膺加强了城防和宵禁。青梧卫的赵锋,昨日已带人化整为零,混入西麓几个镇子。三江盟设在‘听雨楼’的暗桩,活动也频繁了许多。”
花瑶没有回头,依旧凝视着雨幕下的群山,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:“知道了。盯紧他们,尤其是青梧卫。放几个诱饵过去,让他们以为摸到了门路……然后,处理干净。记住,要像山洪冲走枯枝败叶一样,不留痕迹。”
“是!”赤枭领命,身影一晃,再次融入高台边缘的阴影之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花瑶缓缓抬起手,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白皙的手掌。水流顺着她指尖滑落,滴在冰冷的石台上。她看着那水滴,仿佛看到了即将流淌的鲜血。狄元膺想动?三江盟想插手?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、前任圣女的余孽……
她的唇角,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,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掌控一切的冷酷和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兴奋。
“来吧。”她对着无尽的风雨和潜伏的危机,无声地宣告,“让这场雨……下得更大些。正好,洗一洗这邕州的天。”
雨势愈发滂沱,豆大的雨点砸在观星台古老的青石板上,碎裂成无数水花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。这声音淹没了山林,也淹没了刚刚发生的罪恶与正在酝酿的阴谋。风雨如晦,梅山深处,那具在晨光中冰冷的圣女尸体,那间石室里双目枯槁、气息奄奄的长老,帅府中狄元膺紧锁的眉头,还有高台上花瑶那冰冷如蛇的目光……都只是序幕中几个沉重的音符。
夜,再次沉沉地覆盖下来,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粘稠、黑暗。邕州城巨大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,如同蛰伏的巨兽。城内,百姓们早早闭户,不安地聆听着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,心头萦绕着无名的压抑。城外,梅山如同一头蹲伏在黑暗中的、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凶兽,它破碎的躯体里,黑暗的脓血正加速奔流,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,寻找着爆发的裂口。
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,以梅山为中心,在暴雨的掩护下,正悄然张开,笼罩向整个邕州。谍影重重,杀机四伏。暗流之下,是即将喷薄而出的血与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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