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凉的、带着奇异生命力的液体,顺着琉璃管道缓缓流入他的体内。那感觉,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。失血带来的刺骨寒冷和眩晕感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。
随着血液的输入,龙天原本苍白如纸、死气弥漫的脸上,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血色,如同冰冷的玉石下透出了一点微光。
输血的同时,他真正的自救开始了。
“清创液,高浓度。”龙天声音依旧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福伯立刻递上一个水晶喷壶,里面是淡蓝色的、散发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液体。龙天接过,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左臂的贯穿伤口按下喷头!嗤——!淡蓝色的液体如同灼热的火焰,瞬间覆盖了伤口!
剧烈的、几乎令人晕厥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,伤口处的污血、淤泥、坏死的组织在强效药液的作用下迅速溶解、剥离,冒出细密的泡沫,发出轻微的滋滋声。
龙天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,额角青筋暴起,冷汗瞬间浸透了无菌垫单,但他紧咬牙关,连哼都没哼一声,只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。
清创完毕,伤口露出了新鲜但狰狞的肌理和断裂的血管。龙天眼中寒光一闪,右手快如闪电!那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在他指间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,精准地切入伤口边缘!
动作没有丝毫犹豫,每一刀都带着外科手术般绝对的冷静与残酷的效率。坏死的组织被精确剔除,断裂的肌腱被小心地分离出来,准备后续缝合。鲜血涌出,但立刻被福伯用特制的吸血棉清理干净。
处理完左臂最严重的贯穿伤,他转向腰肋间的箭簇。那淬毒的箭杆如同恶毒的獠牙,深深楔入骨缝。
“骨钳。”龙天伸手。
福伯将一把造型奇特、前端带着精密锯齿和稳定卡扣的银色骨钳递上。龙天深吸一口气,左手几根金针闪电般刺入伤口周围的穴位,暂时封锁了痛觉和部分血流。右手持钳,稳稳地、极其缓慢地探入伤口深处。冰冷的金属触碰到骨骼和箭杆,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。
他全神贯注,依靠着对身体结构深刻入微的了解,感受着钳口与箭杆、骨骼之间的每一丝应力。时间仿佛凝固。突然,他手腕猛地一旋一抽!
“咔哒!”
一声轻微的脆响,带着倒钩的毒箭被完整地拔出!一股粘稠发黑的毒血随之涌出,散发着甜腥的恶臭。龙天毫不停顿,立刻用特制的刮匙深入创腔,刮除被毒素侵蚀的骨膜和腐肉,动作又快又狠,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。随后,大量的高浓度清创液再次被灌入、冲洗,直到流出的液体变成鲜红。
接下来是后背断裂的肋骨。龙天无法直接看到,但这难不倒他。他示意福伯将一面巨大的、纤毫毕现的琉璃镜调整好角度。通过镜子的反射,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后背那处骇人的凸起。
他再次运针如飞,几根长长的金针隔着皮肉精准地刺入断骨周围的穴位,进行深度麻醉和气血疏导。然后,他双手并用(左臂的贯穿伤已暂时缝合止血),隔着皮肉,以一种极其精妙、如同修复绝世瓷器般的手法,配合着特殊的手法,将断裂错位的肋骨缓缓推挤、复位!
每一次发力,都伴随着体内沉闷的摩擦声和他额角滚落的汗珠。复位完成,福伯立刻递上特制的、浸透了接骨续筋膏药的柔性夹板,从腋下到腰际,将其牢牢固定。
然后是右膝的委中穴伤口、全身大大小小的划伤……龙天如同一个技艺登峰造极的工匠,在修复一件破损不堪却价值连城的艺术品。清创、缝合、上药、包扎。他的动作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美感。每一次下针、每一次下刀,都精准到分毫,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。
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疮药、生肌玉骨膏被毫不吝惜地涂抹在伤口上,带来清凉的镇痛和强大的生机滋养。金针银针在他手中化作引导生命之气的桥梁,不断刺入关键穴位,激发残存的内息,疏导淤塞的经络,强行压制着肆虐的毒素。
整个过程中,福伯如同最完美的助手,精准地预判着龙天的每一个需求,递送工具、清理创面、更换敷料、调整仪器,沉默而高效。无菌舱内只有仪器的轻微嗡鸣、药液冲洗的细响、针线穿过皮肉的微声,以及龙天沉重压抑的呼吸。
时间在专注与剧痛中流逝。当最后一处较深的划伤被完美缝合、涂上药膏、覆盖好洁白的纱布时,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,金红色的朝阳透过特制的琉璃窗棂,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龙天靠在暖玉手术台上,长长地、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。剧痛依旧存在,但已被强大的意志力和精妙的治疗手段压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。
虽然身体依旧如同碎裂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,脆弱不堪,但至少,致命的危机已经解除,生命的火种被强行从灰烬中重新点燃。
他低头,看着自己几乎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身体,又抬眼望向无菌舱内那些代表着龙家无上财富与医疗底蕴的设施——顶级的空气净化系统、模拟自然光线的无影灯、恒温恒湿的环境、精密的生命监控仪、那储量惊人的小型血库、还有那些足以让皇宫御医都眼红发狂的器械和药物。
这就是龙家的冰山一角。是支撑他无数次从地狱爬回来的根基,也是……即将掀起滔天血浪的权柄。
一丝冰冷刺骨的、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寒意,缓缓取代了龙天眼中疗伤时的专注。那寒意,比腰肋间的毒箭更冷,比失血时的冰寒更甚。它源自骨髓深处,源自那被背叛、被围杀、濒临死亡的滔天怒火,更源自他血液里流淌的、属于龙家掌权者的绝对冷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