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仁杰贴着将军府后墙的阴影,指尖在墙砖缝隙里抠出半寸着力处。
更夫铜钲撞在腰间,发出极轻的闷响——这是他特意用碎布缠住的,免得惊了巡夜的守卫。
三日前沈管家带他查点偏院库房时,他便记住了院角那棵老槐的位置。
此刻老槐的枝桠正好搭在围墙内侧,他借着力道翻上墙头,靴底蹭落两片枯叶,落进院中的青石板缝里,连巡夜侍卫的灯笼都没晃一下。
偏院书房的窗棂果然没闩死。
他记得沈管家说"将军爱书成痴,总怕关紧了闷坏纸页",此刻那道半指宽的缝隙正像张欲言又止的嘴。
方仁杰侧身挤进去时,鼻尖撞上山楂蜜饯的甜香——是沈管家惯常揣在怀里的蜜饯味,混着陈年书纸的霉气,在鼻腔里打了个转。
烛火是不敢点的。
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,用掌心拢着亮了一瞬,照见书案上堆着半尺高的账册。
最上面那本封皮泛着油光,边角卷得像被反复摩挲过,他刚翻开第一页,后颈突然窜起凉意——那页纸右下角,用朱砂画着枚极小的北斗七星,星图走向和铁盒里的丝帛一模一样。
"哗啦"一声,账册里滑出张泛黄的画像。
方仁杰弯腰去捡,火折子"噗"地灭了,黑暗里他只看清画中人腰间挂着枚玉牌,形状竟和自己贴身藏着的半块神判门令牌严丝合缝。
方仁杰喉结动了动。
观星诀是奶娘提过的神判门绝学,能借星象断凶吉,当年父亲就是靠这门功夫破了七十二悬案。
他迅速扫过书案下的铜盆——里面堆着未烧尽的纸灰,分明有人想毁证据。
"偷。"他咬着后槽牙低吟,指尖刚要去抽账册,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"吱呀——"
门轴转动的声响像把刀,劈开书房里的寂静。
方仁杰本能地闪到博古架后,却见沈管家举着烛台跨进来,青灰色的管家服被夜风吹得鼓起来,烛火在他眼眶里晃出两团暖光。
"你果然还是来了。"沈管家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笑,尾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。
他抬手把烛台放在书案上,火光映出他鬓角的白发,"我等这一天,等了二十年。"
方仁杰攥紧了袖中的短刃,却见沈管家从怀里摸出封信。
信封是旧的,边缘磨得起了毛,封口处盖着枚朱砂印——正是神判门独有的"断"字印。
"这是你父亲的遗书。"沈管家把信推到方仁杰面前,烛火"噼啪"爆了个灯花,照亮信纸上隐约的血渍,"他临死前托我交给你,说等星图现世,这孩子自然会来。"
方仁杰的手指在信上悬了半寸。
他能闻到信纸上淡淡的沉香味,和记忆里奶娘常烧的香一模一样。
更夫铜钲在腰间发烫,像当年奶娘把半块令牌塞进他手心时的温度。
"沈叔。。。"他突然开口,声音哑得自己都认不出。
沈管家的手在信上顿了顿,抬头时眼角泛着红:"当年我是神判门的账房,你父亲总说我算盘珠子拨得比他断案还精。"他指腹蹭过信封口的朱砂印,"后来九局的人血洗山门,我躲在柴房里,看着他们把你父亲。。。"
院外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