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涨红了脸,咬着牙加快脚步。他是孤儿,因力气大被选入学堂,此刻却不慎绊倒,带倒了身旁两人。
"起来!"孟明视厉声喝道,"战场跌倒,没人会扶你!"
少年们爬起来继续操练,汗水浸透了粗布战袍,却没人敢吭声。忽然间,场外传来一声赞叹:"好一个锋矢阵!"
众人回头,见穆公正站在观礼台上,身后跟着百里奚和蹇叔。孟明视连忙行礼,少年们却仍保持着阵型,目光灼灼地望着君王。
"那个绊倒的少年,叫什么名字?"穆公指着刚才跌倒的身影。
"回君上,他叫杜回。"孟明视答道。
穆公走下观礼台,亲自扶起杜回:"刚才为何绊倒?"
"鞋带松了。。。。。。"杜回的声音细若蚊蚋。
"那为何不系紧?"穆公反问,随即温和地说,"明日起,每人备两双鞋,战前检查三遍。记住,细节能定胜负。"他转向众人,"你们都是秦国的利剑,既要锋利,更要坚韧。"
当日傍晚,杜回在营房里缝补鞋子,孟明视走了进来:"君上让人送来了新麻线。"他蹲下身,"知道今日为何不罚你?"
杜回摇头。
"因为你跌倒后立刻起身,没有耽误阵型。"孟明视拿起一只鞋,"这就是军法里说的败而不溃。"
窗外的月光照进营房,少年们的鼾声此起彼伏,孟明视却在沙盘上推演到深夜。案上的竹简写着父亲的批注:"战者,智、勇、仁、信、严也。"
而在百里之外的田野里,赵二牛正赶着牛车往粮仓送粮。今年的收成比往年翻了一倍,他特意多装了两袋,想分给村西的孤寡老人。车轱辘碾过土路,发出吱呀的声响,混着远处传来的打谷声,像一首悠长的歌谣。
"二牛哥,官府又要修水渠了,去不去?"路过的里正喊道。
"去!"赵二牛应着,鞭子在空中划出清脆的响声。他看见水渠的图纸,像一条银色的带子,从渭水一直延伸到旱塬,那是穆公亲自下令修建的。
四、风起时的蓄力
秋收时节,咸阳宫的粮仓堆成了小山。穆公站在仓门前,抓起一把粟米,颗粒饱满如珍珠。百里奚递上账册:"关中之地增产三成,百姓主动纳粮比往年多了两倍。"
"不是纳粮,是心向秦国。"穆公望着远处的农田,那里有农人正在翻耕,"军事学堂如何了?"
"孟明视已带出百名学子,杜回在骑射考核中得了第一。"蹇叔插话,"兵器坊新造的弩机,射程比晋军的远五十步。"
正说着,孟明视匆匆赶来,身上还带着演武场的尘土:"君上,西戎使者求见,说愿以战马换我们的农具。"
"准了。"穆公笑道,"再送他们十名农师,教他们耕种。"
孟明视一愣:"可他们是蛮夷。。。。。。"
"蛮夷也是人,也想吃饱穿暖。"穆公拍着他的肩,"让他们知道,跟着秦国会有好日子,比打十场胜仗更有用。"
冬日来临时,军事学堂的学子们开始演练雪地作战。杜回光着膀子在雪地里奔跑,身后跟着三十名少年,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。孟明视站在高台上,用令旗指挥阵型变化,时而分散如星点,时而聚拢如磐石。
"这是应对山地战的阵法。"他对身旁的穆公解释,"晋军惯用方阵,在复杂地形施展不开。"
穆公点头,目光投向东方。他知道,晋国不会坐视秦国强大,但此刻的咸阳,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急于求成的秦国。官道上车马不绝,有输送粮食的,有运送兵器的,还有往来的使者——西戎的战马、巴蜀的丝绸、楚国的铜矿,正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关中。
除夕夜,穆公没有设宴,而是带着百里奚和蹇叔登上城楼。城下的咸阳城灯火如星,百姓们在院中燃放爆竹,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进城墙。
"还记得三年前的除夕夜吗?"穆公轻声问。那时刚经历崤山之败,宫墙内外一片死寂。
"记得。"百里奚望着远处的农田,"那时这片土地还在休养生息,如今已能承载十万甲兵。"
蹇叔指向西方:"西戎已送来了三千匹战马,开春就能组建骑兵。"
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原来是学堂的学子们举着火把在校场上操练,火光在夜色里蜿蜒如长龙。穆公笑了,那笑容里没有了当年的急切,只有历经沉淀后的笃定。
"告诉孟明视,"他转身走下城楼,"开春后,先去收复被晋国占去的两座边城。"
夜风卷起他的衣袍,城楼上的秦旗在星光下猎猎作响。渭水的冰层下,春水正在涌动,只待一声惊雷,便会奔涌向东,汇入更广阔的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