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一秒还是毁天灭地的末日景象,下一秒,小巷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。破碎的瓦砾,泼洒的汤汁,凝固的尘埃,以及上杉越僵在半空、微微颤抖的手。他魁梧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脊梁,那股支撑他暴怒的力量消失无踪,只剩下一个茫然、脆弱、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老人,呆呆地站在原地,赤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。
魔鬼路明非缓缓放下打响指的手,端起粗陶小盅,将里面最后一点深红的酒液优雅地送入口中。他的动作从容不迫,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了一粒灰尘。
“愤怒,”他放下空盅,目光平静地看向失魂落魄的上杉越,声音如同冰冷的泉水流过石缝,“除了让你死得更快,或者让你的孩子死得更快之外,没有任何用处。”他指了指那三张被红酒浸染、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目的照片,“想让他们活下来,想改变他们必死的命运,你需要的不是咆哮。”
他微微前倾身体,隔着弥漫的酒气和食物香气,隔着破碎的灯火和凝固的狼藉,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,刺入上杉越空洞的眼底:
“你需要,听我的。”
死寂。连巷口偶尔传来的车声都仿佛被隔绝了。只有上杉越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,如同破旧的风箱,在凝固的空气中艰难地拉扯着。
他僵在半空的手,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,砸在油腻的案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魁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,几乎站立不稳。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低下头,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三张被酒液模糊了面容的照片上。源稚生冷峻的眉眼,源稚女邪魅的嘴角,绘梨衣纯净的深玫瑰色眼眸……那模糊的血色边缘,仿佛预示着一个残酷的未来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抽气声。巨大的痛苦、茫然、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、名为“父亲”的责任感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。他猛地抬起头,熔岩般的赤金早已褪去,只剩下浑浊眼底深处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光。那火光里,是走投无路的绝望,是对魔鬼话语本能的抗拒,但更多的,是一种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的、卑微的祈求。
“……你……”上杉越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,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,“……你到底……是谁?想要……我做什么?”
魔鬼路明非脸上没有任何得色,依旧平静得如同深潭。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破碎的灯光下拉得很长,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楚子航、夏弥、芬格尔和凯撒,最终落回上杉越身上,“重要的是,他们是谁。”他再次指向照片,“他们被卷入了一场阴谋,一场以龙族之血为祭品的棋局。幕后黑手,是猛鬼众的王将,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——橘政宗。他的真名,是赫尔佐格。”
“赫尔佐格……”上杉越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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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的目标,是白王的遗产。而你的儿女,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棋子,也是最终通往神座的祭品。”魔鬼路明非的声音冰冷而残酷,撕开血淋淋的真相,“他们的血脉,他们的力量,甚至他们的生命,都早已被标记。一年?或许更短。当赫尔佐格完成他最后的仪式,他们的价值耗尽,生命也随之终结。”
上杉越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不是因为暴怒,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“所以,越师傅,”魔鬼路明非微微俯身,靠近上杉越,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想救他们,你必须重新拿起你丢掉的东西。不是影皇的权柄,而是一个父亲守护孩子的决心。”
他直起身,目光投向小巷外东京沉沉的夜色,那里正酝酿着蛇岐八家与猛鬼众的腥风血雨。
“过些日子,蛇岐八家会有一场巨大的动荡。一场由‘皇’的暴怒引发的、针对猛鬼众王将的全面战争。”魔鬼路明非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、掌控一切的弧度,“你需要去蛇岐八家。一个……变数。在关键的时刻,出现在关键的地方,做一件只有你能做到的事。”
上杉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,喉咙干涩:“什么……事?”
“到时,自然会告诉你。”魔鬼路明非没有给出答案,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上杉越身上,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平静,“当然,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,守着你的拉面摊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飘飘的,却重若千钧,“顶多,不过是让东京多死一点人罢了。赫尔佐格不会在意,我也不会在意。”
说完,魔鬼路明非不再看浑身颤抖、眼神激烈挣扎的上杉越。他转身,黑色风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。
“走吧。”他对楚子航等人说道,语气恢复了平淡,“这里的面吃完了,戏也看够了。该回去看看,源家的‘象龟’,把他的东京翻成什么样子了。”
他迈步,身影径直融入小巷更深沉的黑暗之中,没有一丝停留。楚子航沉默地跟上,黄金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幽火。夏弥担忧地看了一眼呆立在破碎摊车旁、如同被抽空灵魂的上杉越,轻轻叹了口气,也快步追了上去。芬格尔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,嘀咕了一句“这都什么事儿啊”,最后看了一眼案板上那三张浸泡在红酒里的照片,也转身离开。
凯撒走在最后,他经过上杉越身边时,脚步微微顿了一下。蓝宝石般的眼眸扫过老人失魂落魄的脸,又落在那些照片上,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,似嘲讽,又似感叹。最终,他什么也没说,修长的身影也消失在巷口。
破败的小巷里,只剩下上杉越一个人。
破碎的灯罩碎片散落一地,反射着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光。汤锅被打翻,浓郁的大骨汤汁混合着深红的葡萄酒液,在油腻的水泥地上肆意流淌,散发出一种古怪而刺鼻的味道。粗陶酒盅的碎片像散落的星辰,在污浊的地面闪烁着冰冷的光。
上杉越依旧僵立在原地,如同一尊被风雨侵蚀了千年的石像。他低垂着头,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微微颤动。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案板上——那三张被酒液浸透、边缘卷曲的照片上。深红的酒渍像干涸的血,模糊了源稚生冷硬的轮廓,晕开了源稚女邪气的笑容,也沾染了绘梨衣纯净的裙角。
“嗬……”
一声破碎的、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抽气从他喉咙深处挤出。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痛苦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和伪装。他猛地伸出那双布满老茧、沾满油污和酒渍的手,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,小心翼翼地、近乎虔诚地,抚上那三张照片。
指尖触碰到照片冰凉的、被酒液浸软的表面,源稚生眉宇间的孤傲,源稚女眼底的阴翳,绘梨衣眸中的无邪……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心上。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,一种迟来了数十年的、名为“父亲”的剧痛与狂喜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他彻底淹没。
“我的……孩子……”浑浊的泪水,终于无法抑制地,大颗大颗地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滚落,砸在油腻的案板上,和那深红的酒渍混为一体。呜咽声压抑在喉咙深处,如同受伤老兽的低沉悲鸣,在寂静破败的小巷里久久回荡。
他佝偻着背,宽厚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,双手死死地按住那三张照片,仿佛那是他坠落深渊时抓住的、唯一的救赎之光。破碎的拉面摊,流淌的酒液,昏沉的夜色,共同构成了一幅名为“父亲”的、绝望而悲怆的祭坛。
远处,东京的霓虹依旧冷漠地闪烁着,如同巨兽冰冷的眼。而小巷深处,影皇的拉面摊,连同他刚刚寻回的、却已濒临破碎的世界,一同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泪水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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