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4章:集结令
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浮空山巅最后的死寂。苏临风与薛秉骞的身影,一青一褐,沿着陡峭崎岖、布满碎石与剑痕的山道,缓缓下行。身后,是那片宛如被巨神蹂躏过的战场——断裂的巨大石柱斜插在地,切口光滑如镜,闪烁着剑气残留的森冷光泽;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痕深深刻入坚硬的山岩,如同丑陋的伤疤,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下方灰白色的岩层;大片被连根拔起的古松歪斜地倒伏着,断裂的枝干上沾着暗红的血迹;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、硝石、松脂焚烧以及尚未散尽的血腥气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味道。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穿透厚重的烟尘,将这片废墟染成一片凄凉的暗金,更显悲壮与苍茫。唯有山风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,发出如同鬼泣般的低鸣,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。
每一步踏下,都仿佛踩在两人沉重的心头。山巅那神秘黑袍“守界人”带来的压迫感,并未随着距离的拉开而消散,反而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,沉甸甸地压在胸口,让他们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凝滞。那冰冷的目光,那漠然的话语,那将所有人视为棋子的姿态,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,挥之不去。
“你真的确定,要发动千门八将?”薛秉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打破了长久的沉默。他魁梧的身躯在山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,粗犷的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。他侧头看向身旁的苏临风,眼神中交织着疑虑、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作为“镇岳”薛秉骞,他向来勇猛无畏,但“守界人”的存在,如同在眼前揭开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,让他第一次感到了自身力量的渺小。
苏临风脚步未停,目光直视着前方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山峦轮廓,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利剑,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光芒。他缓缓点头,声音不高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:
“必须发动。玄武门连‘守界人’这种级别的存在都出动了,这已不再是试探或局部冲突。他们撕下了最后的伪装,下一步,极可能就是雷霆万钧之势,直扑千门总部,拔除我们最后的根基!”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山风,继续道,“敌暗我明,敌强我弱。若我们依旧被动防守,各自为战,只会被他们以绝对的力量分割、蚕食、各个击破!唯有集结所有尚存的力量,主动出击,方有一线生机,甚至……逆转之机!”他的话语掷地有声,在山谷间隐隐回荡,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领袖气质。
薛秉骞眼神闪烁,显然被苏临风话语中的严峻形势所震动。他沉声道:“道理我懂。可是……八将早已分散多年,江湖之大,人海茫茫。有的像江子微、封轻狂那样虽知其名却难觅其踪;有的则如同‘鬼手’莫七,自那场变故后就彻底销声匿迹,生死不明;还有的……比如秦清河,”提到这个名字,薛秉骞的声音明显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复杂,“当年他负气出走,远遁南洋,态度决绝,音讯全无整整五年。他……真的还会回来吗?千门在他心中,还有多少分量?”秦清河,这位曾经的八将之首,他的缺席,是千门巨大的损失,也是薛秉骞心中最大的不确定。
“他会回来的!”苏临风斩钉截铁地打断,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深邃和笃定,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。“当年之事……是我亏欠于他。但临别之时,我们曾击掌为誓:无论世事如何变迁,无论他身在何方,只要我苏临风以千门门主之名发出‘逆纹令’,他秦清河,纵使身处九幽黄泉,也必定星夜兼程,现身于我面前!”这份约定,是他心中最深处的底牌之一,也是支撑他此刻决断的重要信念。
“逆纹令?!”薛秉骞猛地停下脚步,虎目圆睁,脸上写满了震惊,声音都拔高了几分,“那是千门开派祖师所留,只在门派面临倾覆之危时方可动用的最高级紧急动员令!自祖师之后,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启用过!你……你当真要用?”他深知此令的分量,一旦发出,再无回头路可走,意味着千门将赌上一切,进行一场破釜沉舟的终极之战!
“是时候了。”苏临风的声音异常平静,却蕴含着山岳般的沉重。他停下脚步,缓缓转过身,面向那轮即将沉入群山的巨大落日。残阳如血,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,透着一股苍凉与悲壮。他郑重地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,取出一物。
那是一块巴掌大小、呈不规则六边形的古铜令牌。令牌表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斑驳痕迹,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镌刻着八道极其繁复、相互勾连的玄奥纹路,象征着千门八将。在令牌的中心,并非寻常的图案,而是一枚向内旋转、仿佛具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的奇异符文。这符文线条扭曲诡秘,仿佛由无数微小的漩涡组成,不断地向中心塌陷、旋转,散发着一种吞噬一切、逆转时空的奇异力量感。这便是千门最高信物,也是千门禁忌之令的核心——“逆纹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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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临风眼神凝重,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,指尖萦绕着一层凝练至极的青色真气,如同实质的火焰。他没有丝毫犹豫,对着“逆纹”的中心,猛地一掐!
“咔——嚓!”
一声清脆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的破裂声响起,并不响亮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山谷,甚至让远处归巢的飞鸟都惊惶四散!
刹那间,令牌上那枚向内旋转的“逆纹”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!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令牌,紧接着,令牌本身如同承受不住这股力量,轰然碎裂成无数细小的铜屑!而那枚幽蓝色的“逆纹”符文,却仿佛挣脱了束缚的活物,猛地从碎裂的令牌中心冲天而起!
它并非直线上升,而是如同逆向坠落的流星,拖着长长的、梦幻般的幽蓝光尾,在昏暗的暮色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轨迹。升至最高点时,符文无声地炸裂开来,化作千千万万点细碎的、同样旋转着的幽蓝光点!这些光点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的精灵,瞬间扩散至四面八方,速度快得超越想象,眨眼间便融入了无垠的虚空,消失不见。唯有那残留的、仿佛能逆转时空的奇异波动,久久地荡漾在天地之间,宣告着一个沉寂多年的古老力量的再次苏醒!
苏临风挺直身躯,望着光点消散的天际,声音如同洪钟大吕,带着穿透云霄的决然意志,在暮色四合的山谷中隆隆回荡:
“千门逆纹,号令八荒!从今日起,凡我千门子弟,凡受‘逆纹’召唤者,无论身在何方,无论有何羁绊,务必即刻归位!千门八将,全数归位!违令者,视为叛门!”
……号令既出,风云激荡!
与此同时,在这片浩瀚江湖的各个角落,那些沉寂已久的、与“逆纹”有着灵魂联系的存在,无论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,无论他们身处何种境地,都心有所感,骤然抬头!
江东·寒剑山庄
暮色笼罩着幽静的松林。松涛阵阵,如泣如诉。一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、身形颀长如剑的中年男子,正独自立于林间空地。他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,剑身无华,却隐隐散发着冻彻骨髓的寒意。他正演练着一套极其缓慢、却蕴含着无尽变化与凛冽杀机的剑法。每一剑刺出,空气都仿佛被冻结,剑尖所指,松针无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。
就在他一套剑式将尽未尽,心神与剑意融为一体的刹那,天际,一道极其微弱、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流光,如同被精准制导般,无视空间距离,骤然划破暮色,不偏不倚,正落在他刚刚收势、剑尖斜指的地面岩石之上。
“嗤……”
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。那点幽蓝光芒如同水银泻地,瞬间没入坚硬的岩石表面,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、正缓缓向内旋转的奇异符纹印记。印记边缘,岩石呈现出被极致低温瞬间冻结的惨白色。
青衣男子——江子微,动作骤然凝固。他缓缓低头,目光落在那枚散发着微弱寒意与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波动符纹上。他那张如同古井般平静无波、常年被剑气浸润得略显冷硬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。先是极度的错愕,随即是深深的恍然,最后化为一种久违的、带着肃杀之意的锐利光芒。
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指尖萦绕着寒气,轻轻拂过那枚“逆纹”印记。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,直抵心间。
“逆纹令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如同寒泉滴落,清冷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,“沉寂百年,终是再现……苏临风,你果然……不是那甘于沉寂的池中之物。”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松林,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,投向遥远的南方天际。一股沉寂多年的、属于“寒剑”的锋芒,正在他沉寂的心湖中重新凝聚、复苏。
“既然逆纹已动,千门重聚……”他手腕一抖,手中那柄古朴长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,剑身寒气大盛,周围温度骤降,松针上的白霜迅速蔓延。“是时候归队了。”话音未落,青色身影已如一道冷电,融入松林深处的暮色之中,只留下原地那枚渐渐失去光泽的逆纹印记,和一片愈发寒冷的空气。
塞北·苍狼原
朔风怒号,卷起漫天雪沫,天地间一片混沌的苍茫。在这片酷寒的雪原上,一人单骑正逆风疾驰!那人身材极其魁梧,裹着厚厚的、沾满风霜的狼皮大氅,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脸庞上布满了风霜刻下的痕迹,一双眼睛在风雪中亮得惊人,如同荒野中的头狼。他座下的并非寻常马匹,而是一头体型比寻常骏马还要大上一圈、毛色灰黑相间的凶猛座狼!座狼四蹄翻飞,在深雪中奔行如履平地,幽绿色的瞳孔在风雪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