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清等降将就算上了梁山,和山上原来以山贼水匪为主的头领们也有些格格不入。
大伙儿酒席上倒是呼喝着义气快活,其实身为原朝廷将领,大都已经成家立业,失陷在这山上就算不为自己着想,总也要为妻子后代考虑,水泊梁山最夸张的说法,也不过是方圆八百里,如何能比幅员数千里的大宋朝廷更有前途。
也就一个失心疯的李铁牛整日里喊着:“你家皇帝姓宋,俺家哥哥也姓宋,偏他做得了皇帝,俺家哥哥也做得!俺杀去东京,夺了鸟位!俺哥哥就做个大宋皇帝,俺就做个小宋皇帝。”
徽宗若知他此语,只怕也要惊怒分辩:本官家其实姓赵!不姓宋!
所以李逵就真的失去了他的心……
那边梁山头领退开五十丈,神医安道全战力低微,没有赶来,不过众头目都是刀口舔血惯了的汉子,不少人身上都带着金疮药,很快给双枪将董平敷药包扎好。
董平伤口疼痛,又失了面子,气得不停咒骂,头领们也是气愤,纷纷表示待到天黑,唐烈若履约放了董平,必要把他擒拿,砍成肉酱!
鲁智深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,凝重提醒道:
“这唐烈虽然年轻,我梁山已经在他身上连吃了几次大亏!我观他武功智谋都非同小可,众兄弟不可再等闲视之。等到天黑,若他履约放了张清兄弟,我等便不要面皮一次,切不可逞强跟他单挑,大伙儿一拥而上,把他围个严严实实,非得叫他束手就擒不可!”
吴用捋须颔首:
“禅师说的是持重之言!我等已经折了童猛李逵两位兄弟,陈达,董平兄弟也吃了大亏,我梁山兄弟自聚义以来,不管是跟官军正面放对,还是攻打朝廷城池,从不曾如此尴尬。
不过这小贼今日过于猖狂,我看他的运气也到此为止了,等会儿大家不可冒进,一起出手,哪怕是他师父天下第一宗师云谷真人今日亲身在此,也万没有力敌我梁山几十位大头领的道理,到时候捉他回山,好好炮制,给几位兄弟报仇!”
众人轰然应诺,心下都放松不少,吴用说得有理,这天下要是有人能正面力抗他们几十位首领,那只怕非得是神仙下凡不可!
当下众人指派解珍解宝等猎户去打猎,其余人放松心情,谈天说地,只待天黑吃饱后便畅快报仇……
这边厢唐烈招呼张清,张清也爽快,两人同坐在拦路的大树干上。
唐烈欣赏张清义气,有心接纳,又取出鹿头美酒。
练武的汉子没有几个不好酒的,张清跟唐烈本无私怨,闻到美酒飘香,勾起酒虫,两人也不讲究,同饮一壶美酒。
干饮无趣,唐烈有心拉近两人距离,谈天说地闲聊起来。
说得一阵,唐烈便大略了解了张清的脾气,尽说些军阵武艺的事情,不由搔到了张清的痒处,两人慢慢热络起来。
升真观的武学神功张清颇为敬仰好奇,而他没羽箭的大名也名震江湖,唐烈讲了些师父师伯叔们当年的武林轶事,又讨教张清的飞石绝技,张清倒也不藏私,大方拿出锦袋。
唐烈好奇观看,这张清的飞蝗石大名在外,想来重在他的手法准头,石头本身并不出奇,乃是取的大河转弯回流的河滩,长年积存的鹅卵石,被河水经年冲击打磨得颇为光滑,红,褐,黑等七彩颜色都有,漂亮温润,如玉如脂,便是无事赏玩,也是乐事。
唐烈把玩一阵,疑问道:
“这石头漂亮归漂亮,却有些沉重,袋里就装了二三十块,临敌不够怎么办?”
张清笑道:
“我这飞石就像别人的弓箭。军中携带弓箭,端看个人意愿,最少也就十二三支,甚至有的人只带十支!
朝廷倒是想要将士多带些箭支,本朝军规是专职弓箭手临敌需要带两斛箭,小斛能装三十多支,大斛可装五十支箭,可惜别的军规倒执行得严格,偏偏这管理弓箭武器的军规,竟是形同虚设,从来就没有哪只部队能够全员遵守。”
唐烈忧心国事,一直对各种军事战争之事很关注,这时碰到张清这位军中宿将来了兴致,立时虚心求教:“既然朝廷法度规定是带两斛箭,那每人用小斛也要带六十支箭,大斛最多可带一百支箭,怎得这军规却执行不了?规定带一百支箭,兵卒最少的只带十支,那才十分之一的定额数量?上了阵几下就把十来支箭射完了怎么办?兵者国之大事也,兼且也事关将士自己的生死。敌人冲到面前,自己的箭却射完了,这不是儿戏么?”
张清从贼前多年为国征战,半生都全身心投入军中事务,自从投了梁山,山寨里日日都是谈论酒食享乐,心里也早就烦了,这时也上来了兴致,一拍大腿道:
“这却怪不得将士们!
这倒霉军规是朝中的那些文官大臣们定下的,一个个从没提过刀子见过血,却总以为自己是什么诸葛武侯再世,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,其实都是些马稷,只会纸上空谈,全不知军中实际,反正他们又不上战场上真刀真枪为国流血!
箭支不能多带,原因有三!
第一点,箭斛里箭插得太密,必然损伤箭羽,箭羽伤了,箭就射不准,也射不远!所以事实上一袋箭斛根本不该装五十支箭!”
唐烈赧然点头。
张清又道:
“第二便是重量,哪怕是轻箭,一百支也有十七八斤重了,加上箭斛就是二十来斤,马兵还可以用马多带点,步兵要是临敌多背着二十斤的重量,再加上盔甲和其他武器,只怕走路都困难!所以军中辎重队和马兵可以带一百支箭是没问题的,步兵则不管行军还是作战,按军规带一百支箭是自己找死!
实际上若是射马破甲的重箭,要想不影响作战,本来一般军士的体力也就最多能带十来支箭为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