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立的吴皇后年轻貌美,却被他视若无睹。万贵妃恃宠而骄,终惹得吴皇后忍无可忍,下令杖责。皇帝震怒,毫不犹豫地废黜皇后,打入冷宫!
他再次想立万氏为后,又被周太后以“年长色衰,不合祖制”为由死死拦住。最终,只得立了性情柔顺、对万氏处处退让的王氏为后。
“荒唐!”耿炳文第一个忍不住,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,“堂堂天子,竟专宠一个比自己大十七岁的老宫人?还为她废后?这…这成何体统!”
不少大臣也暗自摇头,面露鄙夷。蓝玉更是撇撇嘴,低声道:“啧,这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怪癖?”
然而,朱元璋却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个坐在冰冷地砖上守护幼童的万贞儿,又看着成年朱见深望向万氏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、毫无保留的依恋与深情。
他布满皱纹的手,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龙椅扶手,指节泛白。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身陷囹圄,快要饿死时,是妹子(马皇后)偷偷将滚烫的烙饼揣在怀里送来,胸口烫得一片焦糊……那份在绝境中唯一给予他温暖和生机的恩情!
“住口!”朱元璋猛地一声暴喝,如同惊雷炸响,震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!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耿炳文和面露异色的群臣,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:“你们懂什么?!那不是宠妃!那是他命里的灯!是他掉进冰窟窿里,唯一敢跳下来抱住他、给他暖身子的人!是护着他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魂儿!”
老皇帝的眼眶,竟微微泛红了。马皇后感同身受,轻轻握住了丈夫冰凉的手,眼中满是理解与悲悯。
朱标、朱棣等人也沉默了,再看向天幕上那对年龄悬殊的男女时,目光中的鄙夷已被一种深沉的复杂所取代。这份感情,早已越了皮囊和伦常,是深宫倾轧中淬炼出的、以性命相托的共生。
天幕并未因洪武君臣的震动而停歇。画面继续推进。
成化二年,万贵妃终于诞下皇长子,封贵妃,荣宠至极。然而天意弄人,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。万贵妃悲痛欲绝,从此再未生育。
成化四年秋,天幕映出几次拖着长尾扫过夜空的彗星,光芒妖异。
字幕显示:“彗星现,主不祥。大学士彭时、尚书姚夔等上疏,恳请皇帝广施雨露,以延皇嗣。”
画面中,宪宗朱见深端坐御案后,面无表情地听着奏报,微微颔。然而,镜头一转,深夜的寝殿内,他依旧紧紧握着万贵妃的手,眼神疲惫而专注,仿佛周遭的一切进谏都与他无关。
时光飞逝。成化二十三年的春天,画面陡然变得灰暗。病榻之上,万贵妃(此时已是老妪)形容枯槁,气若游丝。
已成中年的宪宗朱见深跪在床边,紧紧握着那只枯瘦的手,脸颊深陷,眼窝乌青,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。
万贵妃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。朱见深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灵魂,木然地跪在那里,许久,才出一声如同孤狼般凄怆绝望的哀叹,清晰地回荡在奉天殿每个人的耳边:
“万侍长去了,朕亦将去矣……”
他辍朝七日,以皇贵妃的最高规格安葬万贞儿,谥曰“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”。
然而,天幕忠实地记录下他迅衰败的过程。不到一年,成化二十三年八月,年仅四十一岁的明宪宗朱见深驾崩。
画面最终定格在他孤独躺在梓宫中的侧影,眉宇间依旧凝结着化不开的哀伤与孤寂。旁白沉痛:“抑郁而终。”
奉天殿内,一片压抑的沉寂。朱元璋久久不语,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:“至少……这个后代,对得起有恩于他的人……只是……”后面的话,终究湮没在唇齿之间。
就在这沉重的气氛中,站在武将队列后方的蓝玉,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鬼使神差地凑到身旁的耿炳文耳边,用气声飞快地嘀咕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作死的促狭:
“嘿,老耿,瞧见没?‘堡宗’那小子废了殉葬是积了点德,可万万没想到啊,他儿子倒好,不用别人殉他,他自己个儿倒给一个贵妃殉葬了!啧啧啧,这要是大明的皇帝都跟这位爷似的‘情深义重’,咱们这帮老兄弟,至少……嘿嘿,死的时候能少受点罪,留个全乎尸不是?”
“轰!”耿炳文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天灵盖!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他猛地扭头,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惊恐万分地瞪着蓝玉,那张老脸瞬间惨白如纸,没有一丝血色!
他甚至来不及思考,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——双腿灌了铅般沉重,却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,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,“噌”地一下向后弹射出去,足足蹦开了三丈多远!落地时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在地,狼狈不堪。
他离蓝玉远远的,手指颤抖地指着他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剩下满眼的惊骇欲绝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仿佛蓝玉身上带着能诛灭九族的瘟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