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二愣子的嗓门惊飞了林子里的一群山雀。
曹大林撑着枪站起来时,右腿的伤口已经和裤管黏在一起,每动一下都像撕掉层皮。他摸出兜里那枚变形的弹壳,在手里转了两圈才塞回去。
"这儿!"曹大林哑着嗓子喊了一声,声音像砂纸磨过树皮。
黑箭"嗖"地窜出去报信,脖子上的铜钱串哗啦作响。曹大林趁机检查那头死熊——四百多斤的棕熊瘫在腐叶堆里,胸口的白毛被血染成了暗红色。他掰开熊嘴,发现两颗最长的犬齿根部有新鲜的裂痕,像是啃过什么硬物。
"老天爷啊!"刘二愣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来,解放鞋的鞋底都跑掉了一只。他腰间的斧头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根削尖的桦木棍,棍头沾着暗绿色的汁液——是金丝苔的痕迹。
那个药材贩子没跟来。曹大林眯起眼睛:"人呢?"
"捆在老榆树下了,让翠花看着呢。"刘二愣子喘得像拉风箱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"先吃点,你脸白得跟纸似的。"
油纸里包着三张荞麦饼,边缘焦黑,中间夹着咸菜疙瘩。曹大林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——饼子里掺了锯末,是饥荒年月才用的法子。
"那王八羔子招了。"刘二愣子蹲下来查看熊尸,手指在熊掌的断趾处停了停,"说是给国营公司采药,可连金丝苔要阴干都不知道,直接塞麻袋里捂。"
曹大林从熊嘴里抠出块碎片,对着阳光看了看——是某种陶瓷,边缘很薄,带着青白色的釉。他忽然想起老崔烟袋锅上的裂纹,心头一跳。
"熊掌怎么回事?"
"这个啊,"刘二愣子掏出个布包,里面包着半截带血的指甲,"那小子军刺上刮下来的。我寻思着拿回来给你看看。。。"
曹大林接过熊指甲,断面上沾着些暗绿色粉末。他凑近闻了闻,除了血腥味,还有股淡淡的硫磺味——不是药材,倒像是。。。炸药引信?
"洞里还有东西。"曹大林突然说,"这畜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。"
两人折返时,太阳已经偏西。石头仓子洞口多了几道新鲜的爪痕,岩壁上还粘着撮棕黑色的熊毛。曹大林从腰间解下硫磺粉,沿着洞口撒了一圈,又掰了根松枝点燃。松脂燃烧的浓烟顺着洞壁往里飘,驱散了部分腥臭味。
"你在外头守着。"曹大林把五六式递给刘二愣子,自己抽出猎刀咬在嘴里,另一只手举着火把,"见着活物直接开枪。"
洞里的空气浑浊得像固体,混合着腐肉、粪便和某种刺鼻的化学味。火把光照范围内,洞壁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,最深的能塞进一根手指。地上散落着各种骨头,有鹿的,狍子的,还有几块明显属于人类的头骨碎片。
往里走了约莫二十步,曹大林的脚尖踢到个硬物。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,箱角用铁丝捆着,已经锈断了三股。掀开箱盖的瞬间,他瞳孔骤缩——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个油纸包,每个都有砖头大小,用麻绳捆成十字形。
曹大林小心地拆开一个,里面是黑褐色的块状物,闻着有股淡淡的酸味。他指甲刮下一点粉末,在舌尖沾了沾,立刻吐了出来——是tNt炸药,掺了锯末减敏的那种。
"大林!"洞口传来刘二愣子的惊呼,"你快出来看!"
曹大林顺手揣了两包炸药在怀里,转身往外跑。刚到洞口,就看见刘二愣子举着枪,对准三十米开外的一丛灌木。灌木后面隐约有个身影在蠕动,发出微弱的呻吟声。
"是老崔!"刘二愣子声音都变调了,"这老东西不是送县医院了吗?"
曹大林眯起眼睛。那人确实是老崔,但身上的绷带都不见了,右腿伤口糊着团黑乎乎的泥巴。他爬过的草丛里拖着道暗红色的血迹,右手还死死攥着个东西——黄铜烟袋锅,锅嘴上的红绳已经散了。
"别过来。。。"老崔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,"有。。。有地雷。。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