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纹木挂在缘纹网上的第三夜,半味谷的星空变了样。不是北漠那样铺满天的密,也不是东海潮间带那样映着水光的碎,是带着纹路的——星子的光顺着网眼的金线往下流,在百味墙上织出片流动的星图,图上的星座竟与阿云母亲织的羊毛星图重合,连星纹里的传味苗种子都在同步发光。
“是声纹木在引星象。”姜瑶光举着星盘,盘上的指针正围着声纹木转动,“南荒的声纹树与星辰同息,这木头带了树的气,能让星空跟着说话。”她指着墙上的星图,“你看那片猎户座,纹路上多了些小点点,像南荒雨林里的萤火虫。”
阿蛮凑过去,用指尖碰了碰星图上的萤火虫,声纹木突然发出“啾”的一声,墙上的萤火虫竟飞了起来,顺着缘纹网往三地苗的方向飞,落在果子上,变成些会发光的小点,像给忆味果戴了串项链。
“这木头能让画活过来!”石蛋拍着手,突然想起什么,拉着阿石往双生圃跑,回来时手里捧着块西荒的回音石,“把这个也挂上去,让声音和影子能说话!”
回音石刚碰到声纹木,木头里立刻传出阿石在西荒喊“阿姐”的声音,石面则映出当时的画面:少年站在石林里,回音石举过头顶,周围的传味苗正往他脚边凑。声与影缠在一起,顺着缘纹网往墙上爬,与星图里的萤火虫混在一起,像把过去的故事撒进了星空。
织缘部的牧民们连夜赶工,把声纹木的碎屑混进羊毛,织出张新的毯子。毯子铺在地上,白天是南荒的雨林,夜晚就变成星空,用手一拍,既能看见萤火虫飞,又能听见雨林的夜声。阿云的母亲在毯边织了圈传味苗的花纹,说要让毯子“走到哪,故事就长到哪”。
老铁匠则迷上了声纹木与铁的“对话”。他把铁丝烧红,按声纹木的纹路弯出形状,再把木头嵌进去,打造出个奇怪的东西:像个小架子,铁丝是骨架,木头是肉,架上挂着些小铃铛,铃铛里塞着忆味果的籽。“这叫‘四地铃’。”他得意地晃了晃,铃铛响时,铁丝发出金属的颤音,木头传出南荒的鸟鸣,籽则带着半味谷的清香,“西荒的铁硬,南荒的木软,北漠的羊毛暖,半味谷的果香,凑齐了!”
陈生的酒坛也有了新变化。埋在三地苗下的酒坛,树皮外层竟长出些细根,扎进土里,与苗的根须缠在一起。他扒开土看时,发现坛口的树皮上渗出些酒珠,珠上的纹竟在流动,像在记录酿酒的日子:哪天埋的,哪天下的雨,哪天南荒的人来了,都清清楚楚。“这酒得叫‘缘纹酿’。”陈生用草绳在坛身缠了圈,绳结里塞了根传味苗的藤,“等开春挖出来,让它带着四地的气说话。”
林七在听蝉屋画新的缘纹图,这次不仅画路,还在路边画了些小符号:北漠的羊毛卷、西荒的石笋、东海的贝壳、南荒的羽毛,每个符号旁都标着声纹——用忆味果的汁画的波浪线,据说懂的人能看出声音的高低。
“先生,南荒的人也会种传味苗吗?”阿蛮蹲在旁边看,手里转着根彩色的羽毛,“我想把苗籽带回去,让雨林里也长出能记画面的草。”
林七停下笔,指着图上往南的路:“缘纹不是单向的,你带苗籽去,也得带些雨林的‘故事草’回来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,里面是三地苗的根须,“把这个混在南荒的土里,苗就不会想家了。”
阿蛮接过布包,小心翼翼地塞进藤筐,筐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:羊毛织的星图、半味谷的黑土、西荒的回音石碎片,还有片鲛人少年送的水纹绡。“等我回到雨林,就把这些埋在声纹树下,让它长出会说四地话的根。”
夜里,谷中突然起了雾,是带着甜味的雾,从南荒的方向飘来,沾在缘纹网上,凝成些小小的水珠。水珠滚落时,在墙上砸出细碎的光,光里竟映出南荒的声纹树:巨大的树干,枝叶像伞一样撑开,树皮上的纹路与缘纹网的金线一模一样,树下围着些南荒人,正往土里埋什么——仔细看,是和阿蛮带来的一样的藤筐。
“他们在种‘缘纹种’。”林七站在百味墙前,看着光里的画面,“和我们埋酒、埋石一样,都在给故事找个家。”
阿青和阿蛮坐在毯上,正用声纹木的屑和羊毛织条新的缘纹带。阿青的石手已经灵活多了,织出的石纹不再生硬,反而带着点南荒羽毛的软;阿蛮则在纹里织了些会发光的线,说要让带子“在黑夜里也能认路”。
“等这条带子织好,我就去南荒。”阿青轻声说,指尖的石屑落在羊毛上,竟变成了些小小的花,“把半味谷的故事,也种进他们的声纹树里。”
阿蛮眼睛一亮:“我带你去找最大的声纹树!树洞里能装下三个缘纹网,我们把带子缠在树上,让它的根顺着带子往半味谷长,以后两地的故事就能在土里说话了。”
雾散时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缘纹网上的水珠还没干,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,光里有北漠的羊群、西荒的石林、东海的鱼群、南荒的雨林,还有半味谷的藤架,像把三界的风景揉成了团糖。
陈生背着锄头往双生圃走,要去给缘纹酿培点新土;老铁匠已经在铁匠铺敲起了铁,这次要做个能装声纹木的箱子,让阿蛮能带更多“故事”回家;姜瑶光则在调整星图的角度,让往南的星线更亮些,好给阿青指路。
林七把新画的缘纹图挂在听蝉屋门口,图上往南的路已经长出了细小的枝叶,像三地苗的藤,缠缠绵绵,往雨林的方向伸。他知道,这路不会有尽头——就像缘纹网永远织不完,声纹木永远记不够,只要还有人愿意把故事说给草木听,三界的缘就会像星图上的光,一圈圈往外扩,直到把整个天地,都织成一张暖暖的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