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能做的,不过是每日看着她,聊以自慰。
不远处的她,挽一壶清茶,坐在她母亲身边,眉眼明媚清亮,早已不是当初黯然的强颜欢笑的样子。
似乎沉浸在过往中走不出来的只有他一个。
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,除了当初那份妖冶璀璨的光华,如今倒是又多了几分沉淀之后的深邃,显得越发不可捉摸,也越发让人想要一探究竟。就像是她手中正开的那壶茶,浓郁的弥漫,经久不散。
“娘,茶好了,您尝尝。”
女子挽着笑靥突然出声,把茶递到她母亲手里的同时,也拉回了南宫彻魔障一般难以自拔的思绪。
“玉儿啊,娘记得你以前是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。”妇人回忆起曾经往事,眉目略深,叹了口气笑道;“想当初娘让你学,你还说与其学这等无趣的东西,还不如多养几只蛊虫来的自在。”
红玉手中的动作微微顿了顿,旋即若无其事地将自己面前的茶盏中也添满了水,半是正经半是打趣儿地道:“娘,人总是会变的嘛。女儿现在年纪大了,追求闲适平静的生活,对那些蛊虫的兴趣倒是没那么大了。”
“你这丫头,尽会胡说。”妇人微微瞪了她一眼,依稀可见当初精致容颜的脸上是爱怜的笑,“要是你这年纪就大了,让娘亲这等老人家又该如何自处?”
红玉立刻放下茶壶,笑着去挽她的手,像个孩子一般抱着她的撒娇道:“娘亲自然是世上最年轻的!”
南宫彻看着她明媚如花的笑意,神色微怔,脑海中不可控制的就想起那件事发生前,她似乎也是这般。
“就你会贫!”妇人点了点头她的脸。
“娘,女儿这个叫实话实说。”红玉一脸正经地道。
“那你说说,为何爱上了这等陶冶性情的茶艺茶道?”妇人似乎是铁了心要从她口中逼问出什么来。
红玉愣了愣,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娘,每日在这宫里这么无聊,不找些事情打发时间,又要怎么办?”
南宫彻震了一下,原本已经想要往前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,暗色深邃的墨瞳中似有风浪翻涌。在原地停顿了大约半盏茶的工夫,他徐徐转身,准备离开。
“玉儿,是娘对不起你。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我,你也不会……”
“娘,你说什么呢?”红玉不太高兴地打断了她的话,“你是我娘,没有你生我养我,我如今怎么会好好地活在这里与你谈笑?当初的选择是我自己做的,现在也没有半点后悔,哪怕是再让我选择一次,我也还是会这么做的。”
红玉握住了她的手,安慰道:“现在每天可以和娘在一起,和茯苓在一起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”
过去在南疆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吗?除了炼蛊制毒,除了偶尔会往外跑一跑,不也总是和娘亲在一起吗?
“不,玉儿,你还年轻,你的一辈子不能就这样蹉跎了。”
南宫彻身形一僵,深凝的眸底是一片暗色的阴翳。
他大概可以猜到妇人接下来会说什么,可是他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验证自己猜想的勇气。
呼吸沉了几个八度,迈开腿大步流星地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,到最后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一方面他很想听红玉的答案,一方面又不敢去听,生怕自己会被她笑靥如花的冷刀子再一次伤得体无完肤。
“玉儿,若是你实在不喜欢这个皇宫,实在不能接受皇上,那就走吧,去找一个好男人,好好生活。”妇人继续道,“娘看的出来,皇上是真的喜欢你,他不会因为你离开就对娘怎么样的,所以你走吧。”
红玉震惊地看着她,“娘,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?”
妇人微微抿唇,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自责,“娘不想耽误你。”
之所以这么多年不曾提过,完全是因为她觉得玉儿心里是有皇上的,加之皇上百般努力挽回玉儿,她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以后。可是五年过去,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。
难道玉儿真的已经不喜欢皇上了吗?若是如此,岂不为了她这个老人家,才耽误了玉儿的幸福?
红玉眼神闪烁了一下,撩起耳边的碎发,微微一笑:“娘,我是个成过亲有过孩子的女人,虽然我自己不在乎,也没有任何要轻视自己的意思,可外面的男人却不会不在乎。身家清白的,哪个能要我这样的?”
明明是类似自嘲的话,却被她云淡风轻地道出,“所以娘不必自责,不是你耽误了我,而是我觉得这样很好。女儿又不是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,如今这样,真的很好了。”
南宫彻回到寝殿里,不断地踱步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,直到房门被人叩响,他才烦躁地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