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阙又找到了刺挑,“太矮。”“我看穿蓝色衣裳的也不错。”裴姝未又道。北阙这次甚至看都不看一眼,直接道,“太胖了,腰粗成这样,一看就有病。”“那黑衣的那个呢?”这个她倒是要看看他还能挑出些什么错处来。北阙脱口而出,“他家中有好些个妾室,不干净,脏得很,指不定也有病,你不会喜欢的。”裴姝未:“”裴姝未都快被气笑了,“北阙你什么意思?说要给我选男宠的是你,现在处处挑刺的也是你!”北阙抿唇不说话了。裴姝未看了北阙一眼,索性道,“我看都挺好,要不都留下吧。”她抬手唤殿中仙侍,“你带他们去侧殿——”“嘭——”裴姝未一句话未说完,茶盏碎裂飞溅茶水的声音响起,随之而起的是北阙暴怒的呵斥,“滚!你们都给本座滚出去!”帝王一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(1)。何况北阙的怒意直指向殿中十人。十个男仙顿时惊得作鸟兽散。殿中其余伺候的仙侍也缩紧了脖子,大气不敢出一口,生怕惹了北阙注意。这次裴姝未是真的被气笑了:“北阙你好大的威风,你说要我选男宠,我选了,我都选了你还要拿我宫里的仙侍出气?!”她站起身便要离开,可宽大的衣袖却被身后人拉住,“对不起阿未。”北阙在认错。裴姝未身形微微一顿,便又听他道,“我今日是真的想要给你选男宠的。”“可到头来我发现我做不到。”他死死攥紧她的衣袖,不肯放手,“我真的做不到,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你亲手送到别人怀里。”裴姝未转身,看见北阙弯着腰攥紧了她的衣袖,头紧紧地靠在她空落的衣摆之间,可怜至极,像极了被主人抛弃后,苦苦哀求主人留下他的丧家犬。高傲如北阙,何曾这般过?仿佛那一身的风骨早已彻底被折断,再直不起腰身。有那么一瞬间,裴姝未竟是觉得空荡荡的心口处莫名跳动了一下,可很快那一抹情绪再寻不见踪迹,她本就没有心了,又何来跳动?多不过是一时触动罢了,毕竟她也是人,即便没有了心,但真觉得一个人可怜时,她也会有所触动。可这一瞬之间的触动不过是本能,并不能改变些什么,甚至只会让她更加心硬如铁:“你既做不到,又为何还要给我选男宠?”北阙又不说话了,只死死攥住了她。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。难道说他怕她会爱上予之,所以宁可找来男宠,只为了能够替代予之吗?她又怎会想要听到这样一个答案。所以他不敢说,也不能说。可若她真的要他再为她选来男宠,他却也绝做不到。方才她看那十个人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觉得是极致的煎熬,他极力压制才没能让自己立刻杀了那十个人。北阙半晌又没有说话,裴姝未没了耐心,“你不回答我便真的觉得我不知道了吗?”她笑,“我不是瞎子,我自己会看,那十个人长得像你,也像予之。”她不顾他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,继续道,“你是什么心思,还要我点破吗?”“可是北阙。”裴姝未深深看着北阙,“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替身。”“别说了!”北阙忽然松开了裴姝未,“阿未你别说下去了,我知道了——”他不敢再听下去,落荒而逃,“我还有些事,就先走了,我不会再送人来了!”北阙离开得很快,不过眨眼便走出了寝殿,像是怕极了被裴姝未抓住一般。跟在她身侧的梅雪震惊到现在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娘娘,陛下这是做什么啊!”陛下不是一心爱着娘娘吗?明明爱着,怎么能给娘娘找男宠啊!“没什么。”裴姝未看着北阙惊惶而逃的身影,平静淡然地道,“他只是快疯了。”快要被她逼疯了。北阙跌跌撞撞地离开承明殿之后,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去何处。他是这三界至尊,三界尽归他所有,可这天地之大,却好像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处。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诛仙台。诛仙台是神仙下凡历劫必经之处,可近来几乎没有神仙下凡渡劫,这诛仙台一时之间便也空寂了下来。北阙站在高高的诛仙台之上,往上看是无尽苍穹,往下看是云雾笼罩的断崖。当年他便是从此一跃而下,入了凡尘,遇见了她。可数千载过去了,他却好像什么也抓不住,她于他,就好像指尖流沙,他越是用力握紧,便失去得越快,可他若是不握住,风一吹,她便随风散了。就仿佛无论他怎样做,从一开始却就已经注定了他得不到的结局。罡风之下,北阙衣袍猎猎,身如浮沉。“你说陛下最近寻人是为了什么?”忽然之间,身后响起低低的声音。北阙站在诛仙台上,未动半分,只却渐渐隐去了身形。两个走过来的神仙看不见北阙,只看见了空荡无人的诛仙台,“我听说是为了给帝后娘娘寻男宠。”即便追今有意隐瞒,可毕竟是在三界之中挑人,何况承明殿中的仙侍不少,天下又怎会有不透风的墙?这年少一些的女仙闻之惊讶,“啊?”“啊什么啊?这般惊讶做什么?”年长一些的女仙镇定道,“陛下为了娘娘做的荒谬事还少了吗?也不差这一件了。”她道,“听说陛下这次寻的男宠还是肖似青华君上的。”两人不过是路过此处,一同已是走过了诛仙台,声音也随之小了下去,“姐姐怎么知道是肖似青华君上,而不是像陛下?”毕竟陛下和君上长得一样,不是吗?“你想啊,若是肖似陛下,陛下还需得为娘娘找男宠吗?这三界之中,无论仪容还是风姿,有谁能敌得过陛下?”年长女仙道,“何况我听说娘娘近来还是与君上走得近呢。”可年少女仙听了却诧异道,“既然是寻青华君上的替身的话,要我说,还要什么在三界里寻旁人,陛下自己才是最像的,不是吗?”她条理清晰道,“姐姐你想啊,陛下与君上长得一模一样,连身高身形都分毫不差,唯独不同的就是风仪,可若是陛下真的愿意装作君上,又有谁能分得清?”“这话亏得你也敢说?”两人走得更远了,“当着陛下当然不敢说了,这不就是背后说说而已吗?”不过一会儿,两人便彻底消失在了诛仙台之上,北阙身形隐隐浮现在风中,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两人离去的方向。他才是最像容与的吗?作者有话说:(1)出自《唐雎不辱使命》,稍有修改。50终章◇◎我这一生荒谬。◎因着北阙给裴姝未选男宠之事,即便是北阙有意压制,可风言风语还是隐隐传了出来。裴姝未倒是不在意,北阙也似乎已经不在意,可总有人在意。裴姝未见到艳色那天是一个极好的天。艳色是北阙的乳母。其实说是乳母,可也不过是空有一个乳母的名,当年瑶西寻来了乳母,却???以要磨练北阙心智为由,从不准乳母接近两人,更不要提乳奶。说是磨练,实则不过是想折损了北阙健康的身体,让他不死不活地活着。“艳色是陛下的乳母,娘娘想是很不想见到艳色吧?”艳色和蔼一笑,却扯动得脸色伤痕拧在了一起,甚是骇人。裴姝未蹙眉看着艳色满脸的伤。艳色见了,抚了抚脸上的伤,“娘娘这是好奇艳色脸上的伤从何而来吗?”裴姝未没说话,但也没反驳,她的确是有些好奇。艳色缓缓道,“当年陛下年幼不知事,一心对帝后瑶西抱有期盼,只以为他的母后冷落了他是他做得不够好,便拼命做得更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