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时,李朔月便跟了上来。
两人刚一见面,小哥儿红着眼睛往他手里塞了三颗板栗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我、我二十了,后娘、后娘要、卖、卖了我!”小哥儿很着急,他本来就结巴,一着急说话更磕磕绊绊了,“什么时候、提、提亲?”
“你怎么、怎么、娶、娶别人?”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白五想着先哄两句,待他成亲之后再说,便道:“家里定的亲,我也不想结。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如何能违抗?”
“月哥儿,我心里头只有你。”
白五怕他胡闹,又道:“咱俩的事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,不然你可是要被浸猪笼的。你晓得了吗?”
“这几日先安稳呆在家,别来寻我,叫人看出端倪可就不好了。”
“等过了秋收,我想法子把你从李家弄出来。这有三文钱,你拿去买糖吃。”
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,白五将人唬得一愣一愣的,下山时比他还谨慎,做贼似的。
乡下小哥儿没什么见识,几样不起眼的吃食就叫人哄去了真心,一只烧鸡就叫人哄了身子,几句甜言蜜语三文钱又叫人哄断了后路,连哭都没处哭去。
从那之后,李朔月当真没再来找过他。
九月十五,宜嫁娶、祈福、祭祀。
白五今日结亲,他家里富裕,专门赁了马匹,他身戴红花,骑着马绕村,一路吹吹打打,好不热闹。
转到桥头,他转身又往回转,便见不远处,李朔月拎着破布包袱,跟在一个和他相熟的龟公后,抬眼看他。
白五怕他胡说话,便只龟公打了招呼,说改日吃酒,便急匆匆走了。
李朔月被亲爹后娘以二十两白银卖给了县上的燕春楼,白五第二日才知晓。
他提心吊胆过了几日,害怕李朔月留了后手,要戳穿他俩的事,可半个月过去,一点事也无。
白五便将人带着事一块抛之脑后。
两年后,白五去县上买酒,鬼使神差地,他转到了燕春楼门口,看见李朔月正同楼里的哥儿姐儿一般,站在门前揽客。
他如今出落得更漂亮了,脸颊多了些肉,眼睛不再大的突兀,胆子很小,怯怯地躲在一群哥儿姐儿后面,连头也不敢抬。
来了一个俊俏公子哥,几个哥儿立马将李朔月推进他怀里,娇笑道:“王公子,咱们霜霜头一回出来,公子可多怜惜些。”
王公子笑了起来,道:“这是自然,今日我便陪咱们霜霜解解闷儿。”随后扔了折扇,将李朔月拦腰抱起,大步流星进了燕春楼。
自此之后,白五再没去过燕春楼,也在没见过李朔月。
许多年后,白五跟着乡邻一块逃难,不小心误闯了土匪的地盘,土匪凶神恶煞,他们都逃不掉。
临死前,往事一幕幕浮现,记忆里忽然多出了一张瘦唧唧灰扑扑的脸,白五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。
是谁呢?
不知道也无所谓了。
总归能在奈何桥碰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