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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 张圭年(第2页)

老师和我都隐忍不发,然而沈宗安却没有想过其中利害,仍然每日上书要求保留周彦章的封禄,后来皇上不理会,他言辞更加激烈,甚至大逆不道大骂陛下宁信奸佞,也不信周彦章几十年戍守边关耿耿忠心的话来。我与户部的人不熟,却也知道户部一直和严嵩走得近,严阁老估计怕沈宗安闹出来更多牵扯,一日与陛下昆仑殿密谈许久,陛下从开始的犹豫不决,很快便有了决断,于是王公公派人匆匆传我侍诏。

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朕闻治国有常,在于明罚勖众。近日,宣统府太仓内使吴文宝,职司仓储,乃国之重务,而疏忽职守,致仓廪不实,储备亏空,实乃大谬不然。又粮曹官谢栾,掌理粮秣,亦属要职,然监管不力,账目混乱,失察之责,难辞其咎。二臣之失,败坏朝纲,其罪当诛。

今特诏示天下:吴文宝、谢栾二人,即日起削去官职,贬为庶民,流放千里,以示惩戒。其家族三代之内,不得入仕…”

他们在遮掩什么我这个九品侍诏无从得知,最后处罚了两个小吏,看似保全了飞将军的荣辱,也将罢黜了言辞激烈的礼事给事中沈宗安,倒不是严嵩仁慈,只是宣统府很快迎来新的总兵——凉州总兵仇鸾,他原先因贪污进过大狱,结识严嵩父子后才得以起任凉州总兵,而后又走马上任宣统府总兵,虽然不过相差百多里,但宣统府是面对鞑靼人的第一关塞,这样从朝廷到地方,甚至一府总督,上下沆瀣一气,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各自为利的府兵如何能面对凶残成性的鞑靼人?

果不其然,二十九年正月,俺答率军卷土重来,这次没有飞将军的抵挡,此时已经封为“平虏大将军”的仇鸾非但不战而败,还以重金贿赂俺答,使俺答退兵几百里,捷报传到京城时,陛下被蒙在鼓里,犒赏三军之余,还宣告大赦天下以显示我大明得上天恩德。

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,俺答很快弃宣统府绕道凉州,前方打得如火如荼时,我在此时听说了仇鸾重金贿赂俺答之事,恨官官相护误了忠良,也恨这些贪官污吏蒙蔽了皇上。我想,作为熟读二十多年圣贤书的学子怎能袖手旁观?

我憋着一股气蓄意待发,想要上书一封以免陛下被奸人蒙蔽却毫无所知,偏偏此时老师让我给翰林修撰杨叙打下手,他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,为人古板少言,做事要求一丝不苟,我当时在他手下被折腾得够呛,哪怕我已经全心全力帮忙查阅典簿,没日没夜翻遍山川地志,然而只要有一处不明,有一处疏漏,都会招致杨编撰的责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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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我抽出身来,已经是二十九年夏,俺答从凉州东进蓟州,一直掠夺抢杀至京郊,俺答率三万骑兵驻扎在京郊汝口孤山,并且派人传信陛下:予我币,通我贡,即解围,不者岁一虔尔郭!

简直是奇耻大辱!除了“飞将军”周彦章,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俺答鼠目!京城藏兵十几万没有一个人出兵,并且当时的兵部尚书丁汝夔下令按兵不动,任由鞑靼人在城下烧杀抢掠,百姓哀嚎哭喊凄绝,经过了人间炼狱一般的八天,陛下答应俺答通市,俺答才终于退兵而去。之后丁汝夔被问斩,其他一干人等被问责,一场浩劫才算过去。

庚戌纪年,这等变故归根到底是我大明人才不济还是我大明国力衰微?十几万大军对三万贼寇,如此悬殊的兵力,上至首辅下至兵卒竟无一人应战!

后来据说俺答掠夺人畜共二百万,我在翰林院出不去京郊视察,一时间人人面上丧如考妣,包括长年久居天行宫的先帝,难得日日昆仑殿召见朝臣。

然而不到半年,随着与俺答通市边关趋于安定,京中严嵩一手遮天,整个朝野没有一个人敢违逆严首辅半个字,然后首辅提拔党羽,党羽再扶持严嵩之子严世蕃,整个朝堂俨然成了严嵩的一言堂。

:“有什么能比身家前程更重要呢?”

老师手里捏着我这两年来呕心写成的《论时政书》满脸担忧,对于上面所指弊端老师其实并不认同,他觉得这封奏书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,到时别说什么忠君报国,可能身家性命跌入万劫不复都有可能。

:“归年进翰林院以来多得老师提携,归年深感五内,然而政令不通,奸邪们狼狈为奸,他们欺上瞒下欺压百姓,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毒疮!并且供养大明朝各封地的王公侯爵,朝廷已经多年入不敷出,导致守在各地的戍边将士缺衣少食,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守得了我大明辽阔的的疆土?”更别说这次俺答区区三万骑兵就这样堂而皇之在京城门外烧杀掠夺。

老师没有回答我,看向我时,他漆黑深沉的目光带着隐忍,他仍然想劝我不要轻举妄动,可那时我年轻气盛哪里肯听?非但没有听老师的劝告,还直接越过翰林院把奏书交给了内阁。

严首辅看了奏书后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,只是召见我问了一些问题,作为一国首辅,他哪里会不知道国家入不敷出,供禄岁累巨万,宗亲骄恣豪奢等等问题呢?

他看似诚心问我,当下我也顾不了那么多,直截了当说,朝廷应当广纳人才,革除弊政,宗亲也该缩减供养…

严嵩沉吟良久,我当然不会天真到他会将我的意见全盘接纳,但也希望经过这次鞑靼人侵扰,他作为首辅会有提防,至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大明安危置身事外而不顾。

可我还是想得太所以然了,我永远记得严首辅合上奏书时看我的眼神,那时他不过六十有余,不管面貌还是精神都炯然不惑,他先是叹气一声,拍了拍我的肩膀说:“张侍诏,难得你有此心,大明正需要张侍诏这般忧国忧民的青年才俊,其他人即使有这样的志气也未必像你这般勇敢啊!”

面对严嵩当时赞赏我心中一宽,然而他很快接着道:“你说的这些本辅也不是不了解,只是革除弊端弄不好容易引起朝野动荡,再说了,地方供养皇族宗亲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,陛下仁德至孝,他日飞升见到太祖,张侍诏,你让陛下如何自处呢?”

:“可是…”

:“本辅了解你们后生想要作为的心思,只是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,身在朝堂,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了解,本辅爱惜侍诏才华,今日这章奏折本辅就当全没看见,侍诏觉得如何?”

严嵩目光温和,和我说话的口吻全然一个慈爱后辈的长者,然而他的话语却是这般冰冷,甚至我心头涌动的热血都在慢慢变冷。

我早该知道,若严首辅勤政爱民,我所罗列的几大弊端哪会轮到我来提?他不过是个欺下瞒上的奸佞弄臣!骗得皇上手里的权力,也欺势了对陛下忠心的文武百官。我不甘心呀!严嵩不也是十年寒窗,默默无闻从袁州穷苦村落,靠着勤奋苦学一路考中的进士?后来更是皇恩浩荡成为如今一国首辅,他从百姓中来,理应了解民间百姓疾苦,怎么后来反倒成为大明招权纳贿、专权祸国的毒瘤了呢?

想到这,我心下阵阵悲凉,不知不觉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,也可能我的沉默使严首辅心生不满,他常年伴驾,察言观色的功夫无人能比,也或许早看穿我的想法,正在我心乱如麻之时,突然听到严嵩道:“张侍诏年少有为,想必不愿待在翰林院誊抄诏书,本辅知道你是个想要做事情的人,荆州江陵知县空缺,江陵又是侍诏家乡,不若本辅就做主让张侍诏回去江陵造福父老乡亲如何?”

严嵩的声音威严且冷漠,不安感觉在我心中盘旋!江陵知府权位低下不说,若严党起了谋害我的心思,我的家人乃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!严首辅只手遮天,先后斗倒夏言、翟銮两位首辅,在严嵩之前他们哪位不是陛下面前举足轻重、说一不二的心腹大臣?然而他们一个被陷害致死,一个被迫致仕,他们尚且不能与严嵩争个输赢,更何况我这个从九品的翰林侍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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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汗瞬间湿透我的后背,如果抬头,严嵩一定会看见我了无血色的面孔,然而我哪里敢抬头?战战兢兢地跪伏地上,魂飞魄散的我脑子乱成一团,不知怎么的,想起不久前被罗织罪名抄家问斩的沈宗安,全家几十口人无一幸免!我突然意识到得罪严党会有怎样的下场!我的三个儿子聪明乖巧,尤其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幼子,早上出门时我还抱过他,他眼睛还没睁开如株堪堪破土幼苗,指甲盖般大小的殷殷小口在吮吸着,原本是无意识的婴儿,却在睡梦中冲着我笑,我还没给他起名呢!怎么忍心让他受到我的牵连就此消失?

:“首辅大人英明!是下官愚钝!本想着尽力为大人分忧,没想到顾虑不周,下官不到之处,全凭大人处置!”

我“扑通”跪下磕头认错,心中万分希望严嵩能网开一面,然而他只是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,等到再听不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我才终于敢抬起头看向周围。

跪了这么许久,我的腿脚已经肿胀发麻,像突然要把我脑子里的血往腿上冲刷一般,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,我甚至看不清楚前面严府精致的鹤腿花枝方桌的样式,待我浑浑噩噩回到家里,家中妻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妻子王氏一如既往温柔地迎上来伺候,我侧头一看,幼子提溜着黑乎乎的小眼珠儿在奶娘怀中看向我,然后“咯咯”冲着我笑了两声。

我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,之前长子敬修次子嗣修我都没抱过,第一次抱这样幼小的孩子,像抱着一团难以掌控的肉团。我小心翼翼地将他圈在怀里,然而毕竟幼子还小,被我抱着不舒服,黑漆漆的眼睛望了半晌他的父亲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正在我捏把汗时,他竟小嘴一瘪,“哇…”地大声哭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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