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远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那哇哇大哭、手脚乱蹬的儿子,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,但目光立刻又死死锁回乔清洛身上。因为乔清洛的剧痛并未结束,腹中的另一个生命,似乎被哥哥那惊天动地的哭声所刺激,也开始了更加猛烈、更加急促的挣扎!
“还有一个!夫人!坚持住!跟着我的按压节奏!用力!”田泽生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,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,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,这一次宫缩的力量和节奏,似乎有些后继乏力!
果然,乔清洛在生下长子后,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元气。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身体软绵绵地瘫在榻上,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。腹中那剧烈的下坠和撕裂感依旧存在,甚至因为少了哥哥的“阻碍”而更加清晰猛烈,但她却感觉身体空空荡荡,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。
“痛……没力气了……真的……没力气了……”她气若游丝地呢喃着,泪水无声地滑落,混合着汗水滴在枕畔。
“夫人!不能停!快用力!孩子卡住了!”王产婆的声音带着哭腔,她看到那小小的、湿漉漉的胎发已经隐约可见,却迟迟无法娩出!
田泽生脸色一沉!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!母体力竭,第二个胎儿,那个本就先天不足的女婴,在产道中被卡住了!时间稍长,后果不堪设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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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参汤!快!浓参汤灌下去!”田泽生厉声喝道,同时双手再次覆盖上乔清洛的腹部,这一次,他的手法不再是轻柔的引导,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推按之力,试图帮助那弱小的生命冲破最后的阻碍。“夫人!想想您的女儿!她那么小,那么弱,她需要您!您不能放弃!用力!为了她!用力啊!”
“女儿……”乔清洛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女儿……那个在她腹中一直小心翼翼、仿佛随时会消失的小生命……
“啊——!”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,混合着对女儿的无尽怜惜和守护,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从乔清洛枯竭的身体里爆发出来!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,腰腹猛地向上弓起,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!
噗!
一股温热的液体伴随着微弱的、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哭声,终于挣脱了束缚!
“出来了!是个姐儿!”王产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,小心翼翼地将那比哥哥小了一大圈、浑身青紫、哭声细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女婴捧了出来。
然而,田泽生脸上的凝重却丝毫未减!他根本没时间去看那女婴,在王产婆话音未落的瞬间,他已经如同猎豹般扑了过去!
“给我!”他低喝一声,动作却轻柔无比地接过那柔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小生命。女婴浑身冰凉,气息微弱,哭声几不可闻,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,青紫的嘴唇微微张着。
“热水!快!干净的细软布!我的药箱!银针!”田泽生语速快如连珠炮,抱着女婴冲到旁边早已准备好的、铺着厚厚软布和温水的矮榻边。他迅速将女婴小心放下,甚至来不及擦拭她身上的血污,手指便闪电般搭上那细若游丝的腕脉,同时俯身侧耳贴近那小小的胸膛。
顾远和刚刚松了口气的众人,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!暖阁内刚刚升起的喜悦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冻结!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田泽生和他手下那个脆弱的小生命身上。
田泽生眉头紧锁,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脉象微不可察,几近于无!心音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!先天不足,加上产程中窒息过久,生机将绝!
没有丝毫犹豫!田泽生迅速打开药箱,取出一个扁平的布囊,展开,里面是长短不一、寒光闪闪的银针。他取过银兰递来的烈酒,快速净手消毒。随即,他伸出左手,掌心覆盖在女婴冰冷的心口上方寸许之处,一股温和醇厚的真气缓缓渡入,小心翼翼地护住那微弱的心脉。同时,右手如穿花蝴蝶般,拈起一枚细如牛毫的短针,看也不看,快、准、稳地刺入女婴头顶的“百会穴”!接着是“人中”、“涌泉”……每一针落下,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。
他捻动针尾,动作精微到极致,时而轻提慢插,时而急速捻转。同时,他示意银兰将温热的参汤用最细小的软管,极其缓慢地滴入女婴微张的口中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,每一息都漫长如年。
顾远紧紧握着乔清洛的手,目光却死死锁在田泽生和女儿身上。乔清洛虚弱地半睁着眼,泪水无声地流着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小的身影上,连身体的剧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。整个暖阁,落针可闻,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银针捻动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声响。
终于!
在田泽生将一枚短针刺入女婴小脚内侧的“照海穴”,并轻轻捻动了数息之后——
“哇……呜……”一声极其微弱、细若蚊蚋,却清晰无比的啼哭,如同天籁般,从那青紫的小嘴中溢了出来!
紧接着,那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,开始变得清晰、有力起来!小小的胸膛也开始了虽然微弱却稳定的起伏!
田泽生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,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晃了一下,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,脸色也苍白了几分。他缓缓拔出银针,动作依旧轻柔无比。
“活了……姐儿……姐儿活过来了!”王产婆第一个带着哭腔喊了出来,激动得老泪纵横。
暖阁内外,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响亮的、混杂着狂喜与哽咽的欢呼!墨罕等人激动得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,何佳俊摘下眼镜,用力擦了擦眼角。银兰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,眼中也泛起了泪光。
顾远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赤红,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他松开乔清洛的手,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矮榻边,小心翼翼、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,从田泽生手中接过了那个柔弱却顽强地活下来的小女儿。那温热而微弱的生命气息透过襁褓传递到掌心,让他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不曾颤抖的枭雄,双手竟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。
“清洛……你看……我们的女儿……”顾远的声音哽咽着,将襁褓小心地捧到乔清洛眼前。
乔清洛早已泪流满面,她挣扎着伸出手指,用尽全身的力气,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女儿那依旧有些青紫、却已经有了温度的小脸蛋。冰凉的指尖感受到那微弱的暖意,巨大的幸福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疲惫和痛苦。她看着女儿,又看向被银兰抱在怀里、正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大哭、壮实得像头小牛犊的儿子,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,嘴角却绽放出一个无比虚弱、却灿烂到极致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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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夫君……”她气若游丝地唤着,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幸福和无尽的宠溺,“他们……真好……像你……也像我……”
顾远将女儿小心地放在乔清洛枕边,又将儿子也抱了过来,放在另一边。他俯下身,用额头轻轻抵着乔清洛汗湿的额头,声音沙哑而温柔:“辛苦你了,我的清洛。你是我的大功臣,是世上最好的娘亲。”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,“看看这两个小捣蛋,差点要了他们娘亲的命。清洛,给他们取个名字吧?就像给寤儿取名那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