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色大氅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作响,如同展开的死亡旌旗。墨罕、邹野、左耀、赤枭、何佳俊紧随其后,一百赤磷卫如同暗红色的钢铁洪流,两千落英流沙弟子则如同无声的暗影,迅速融入黎明的微光中,朝着晋阳方向,滚滚而去。
晋阳,晋王府。
气氛比石洲更加凝重肃杀。巨大的沙盘前,李存勖一身戎装,英姿勃发,眼神锐利如电,扫视着麾下济济一堂的文臣武将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争论气息。
顾远带着墨罕、邹野、何佳俊步入议事大堂时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李存勖脸上瞬间绽开热情的笑容,大步迎了上来,一把抓住顾远的手臂,用力摇晃:
“顾兄!你可算来了!一路辛苦!”他声音洪亮,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,“有顾兄这员虎将在,何愁朱温老贼不破!”
“晋王殿下谬赞,顾远来迟,还请恕罪。”顾远抱拳行礼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风尘仆仆的疲惫。
李存勖拉着顾远走到沙盘前,指着上面插满代表梁军(黑色)和成德、义武(蓝色)以及晋军(红色)的小旗:“顾兄请看!朱贼欺人太甚!悍然进兵深冀,王镕、王处直二镇危在旦夕!此乃公然撕毁与孤之默契,欲断我晋国臂膀!是可忍孰不可忍!”他语气激昂,带着被侵犯的愤怒和征伐的决绝。
“殿下所言极是!朱温老贼倒行逆施,人人得而诛之!”顾远立即表态,声音铿锵有力,“成德、义武乃我晋国之屏障,唇亡齿寒!救援刻不容缓!顾远愿率本部兵马,为殿下先锋,共击国贼!”
顾远这番毫不含糊的支持,让李存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。然而,堂下并非一片附和之声。
“殿下!顾将军!”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出列,忧心忡忡道,“朱温势大,虽只派三千兵,然其后续大军必源源不断!我军新定潞州,元气尚未完全恢复,此时与朱温主力硬撼,恐非良策!不若遣一偏师虚张声势,牵制梁军,待其师老兵疲,再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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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迂腐!”话音未落,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了他。只见李嗣源挺身而出,这位李存勖的义兄,沙陀名将,直言道:“朱温此乃试探!若我等畏首畏尾,坐视二镇被吞,天下诸侯将如何看待晋国?我晋军锐气何在?当趁其立足未稳,雷霆一击,打掉其嚣张气焰!”
“岳父大人所言甚是!”石敬瑭立刻附和,眼神炽热,“梁军骄横,正可挫其锋芒!末将愿为先锋!”
“打!必须打!”穆那拉登,这位晋王府第一高手,沉默寡言,此刻只吐出三个字,却带着金石之音,杀气凛然。
“殿下,末将附议!”周德威也沉声道,目光扫过顾远,“潞州之战,已证梁军非不可战胜!此乃天赐良机,扩我疆土,扬我声威!”
支持出兵的声音以李嗣源、石敬瑭、穆那拉登、周德威为核心,多是军中悍将。而反对者则以几位老成持重的文臣和老将为主,担心晋军根基不稳,恐遭反噬。
李存勖目光炯炯,显然内心早已倾向于出兵,他看向顾远:“顾兄,你意下如何?”
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顾远身上。
顾远上前一步,指着沙盘上幽州刘仁恭地盘的位置,声音沉稳而富有策略性:“殿下,诸位将军。顾远以为,出兵势在必行!然,如何出兵,却有讲究。”他顿了顿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,“朱温主力仍在汴梁,深冀之兵,实为试探与诱饵。若我晋军主力尽出,直扑深冀,恐正中其下怀,陷入与梁军主力的消耗战,而刘仁恭这头盘踞幽燕的饿狼,岂会坐视?他若趁机南下,袭扰我侧后,或与朱温暗通款曲,则我军腹背受敌,危矣!”
他手指重重一点幽州的位置:“顾远以为,此战关键,不在深冀,而在——幽州!当以刘仁恭处为主战场!”
“哦?顾兄详细道来!”李存勖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殿下可遣一上将,率精锐骑兵,做出大举增援成德、义武之姿态,吸引朱温注意力和援军。同时,”顾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,“殿下可密遣使者,联络刘仁恭!此人野心勃勃,与其子不和久矣!许以重利,诱其趁我军与梁军在深冀对峙之际,父子在幽州互相捅刀子!只要幽州内乱一起,刘仁恭自顾不暇,哪还有余力觊觎我军后方?甚至,朱温为解深冀之围,必分兵北上救援其盟友刘仁恭,或防范幽州之变!届时……”
顾远的手在沙盘上划出一个巨大的弧线。缓缓说道:“我军便可与成德、义武联军,以逸待劳,在预定战场(他手指点向柏乡方向),将朱温派往深冀的这支骄兵,以及他可能派出的援军……一口吃掉!此乃‘围幽打援,声东击西’之策!既能解二镇之围,又能重创梁军,更能借刘守光之手削弱刘仁恭,一举三得!”
顾远的策略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!不仅李存勖听得目光灼灼,连那些反对出兵的老臣,也不由得陷入沉思。此计若成,确实能将风险降到最低,收益放到最大!尤其是利用刘守光这颗棋子,简直是神来之笔!
李存勖猛地一拍桌案,豪气干云:“好!顾兄此计,深得我心!正合孤意!幽州不稳,则朱温侧翼洞开!此战,当以柏乡为饵,聚歼梁军!”
他环视众将,声音如同洪钟大吕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孤意已决!发兵相救!周德威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命你为北面招讨使,统率精骑三万,即刻开拔,大张旗鼓,做出驰援成德之势,务必吸引梁军主力注意!”
“遵命!”
“李嗣源!石敬瑭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命你二人为先锋,率本部精兵,随孤亲征!目标——柏乡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