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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石洲残烬老将谋局(第1页)

天佑九年正月初三,朔风卷着灰烬与血腥,呜咽着掠过石洲城焦黑的断壁残垣。李嗣源的五万晋军,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,终于开进了这座人间炼狱。铁蹄踏过结冰的血洼,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。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、尸臭味浓得化不开,即使是最悍勇的沙陀老兵,也忍不住以袖掩鼻,面露恻然。

李嗣源策马行在队伍最前,脸色铁青。他虽早有预料,但亲眼所见仍远超想象。街道两旁,焦黑的房梁兀自冒着青烟,被契丹人当作“人烛”点燃的尸体早已碳化扭曲,凝固在临死前挣扎的姿态。几处水井旁堆叠着自尽的妇孺尸体,结冰的衣裳下是绝望的面容。侥幸未死的老人蜷缩在废墟角落,眼神空洞,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朽木。一只野狗正撕咬着半截幼童的手臂,被士兵一箭射穿,哀嚎着倒在同样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旁。

“大帅!”亲兵统领疾驰而来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在武当山脚临时营地发现唐榕依拉泽将军。。。他,他只剩下一只手了!身边仅有三个亲卫,都带着重伤!”

李嗣源浓眉紧锁:“带路!”

临时营地设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。唐榕依拉泽躺在枯草堆上,断腕处用脏污的布条草草包裹,渗出的血已呈黑紫色。他脸色蜡黄,嘴唇干裂起泡,昔日骄横跋扈的神情被极度的痛苦和刻骨的怨毒取代。见到李嗣源,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抓住老将的披风,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:

“李大帅!顾远!契丹狗!他们勾结。。。五千兄弟。。。全完了!顾远那奸贼,引契丹入关!他在城内早有准备,里应外合。。。那刀。。。那刀太快了。。。”他语无伦次,显然高烧与剧痛已让他神志不清,反复念叨着顾远的刀法和契丹人的凶残。

李嗣源俯身,沉声道:“唐榕将军,安心养伤。此仇,殿下必报!”他示意军医全力救治,心中却无半分波澜。唐榕的惨状,不过是他政治棋盘上一枚弃子必然的结局。他更在意的,是亲卫随后低声的禀报:

“大帅,庙外还有几人求见,为首的自称范文,说是。。。曾向陛下进谏顾远必反之人。他身边跟着几个江湖气息很重的人,一个黑袍的像是头领,气质阴鸷;一个白衣的,身法飘忽;还有个蓝袍和黄袍的。”

范文?李嗣源心中一动。那个被李存勖鞭笞的酸儒?他竟没死?还有他身边人。。。李嗣源敏锐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
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
范文当先踏入,衣衫褴褛,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,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比唐榕更炽烈、更清醒的恨意。他身后,黑先生祝雍一身黑袍纤尘不染,气度沉凝;白先生云哲面无表情,眼神锐利;蓝童与谢胥则带着警惕打量着李嗣源。

“罪民范文,拜见李大帅!”范文深深一揖,声音沙哑却带着读书人的倔强,“石洲惨状,皆因顾远背主求荣,引狼入室!罪民当日所言,字字泣血,奈何陛下。。。”

“范先生请起。”李嗣源虚扶一下,目光如电扫过祝雍等人,“这几位是?”

祝雍上前一步,拱手道:“在下祝雍,江湖人称‘黑先生’。这位是云哲,江湖人称‘白先生’、蓝童,江湖人称’蓝先生‘、谢胥,江湖人称‘黄先生’。石洲遭此大劫,我等不忍百姓涂炭,自发组织人手于乱中救护,奈何。。。杯水车薪。”他语气沉痛,眼神却坦荡地与李嗣源对视。

“自发救护?”李嗣源玩味地重复,他征战半生,阅人无数,一眼就看出祝雍绝非善类,其身边几位也皆非庸手。这几个人曾是顾远手下,他见过,能在顾远眼皮底下潜伏,又在契丹屠城时存活下来,甚至能聚拢人手。。。能量不小!尤其是祝雍身上那股刻意收敛却仍透出的阴狠之气,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义弟李存勖。

“正是。”祝雍坦然道,“顾远狗贼倒行逆施,勾结外虏,置石洲万千生灵于不顾,实乃国贼!我等虽江湖草莽,亦知忠义,愿助大帅稳定石洲残局,抚慰生民,他日若有机会,定要手刃此獠,为枉死者讨还公道!”他话语铿锵,直指顾远罪责,将自己塑造成正义的守护者。

范文也激动地补充:“大帅!祝先生等人侠肝义胆,若非他们,城中残存的工匠、医者、妇孺,早已尽数死于契丹屠刀或饥寒!他们熟知石洲地理人情,对顾远及其党羽了解甚深!实乃大帅安定此地的臂助!”他掏出那本染血的《活舆图》,“此书乃罪民心血,详载河北山川险要、物产民情,今献于大帅,只求大帅给石洲百姓一条活路,给罪民一个。。。向顾远复仇的机会!”

李嗣源的目光在范文悲愤的脸上、祝雍深沉的眼中以及那本《活舆图》上来回逡巡。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:

范文可用啊!此人有才,有"活舆图"之称、有忠敢直谏、有恨对顾远,且出身低微,易于掌控。用他治理石洲残局,安抚人心,名正言顺,更能彰显晋王仁德,虽然那李存勖未必在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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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雍也可用更需防,此人野心勃勃,手段狠辣,他能在乱局中保存实力并收拢人心绝非善类,他反顾远是真,但绝非出于单纯的“忠义”。他需要石洲这块地盘和残存的资源作为根基。用他,是一把双刃剑。他能帮助自己迅速控制局面,压制可能的反抗,比如那些恨顾远也恨晋国的人,甚至在未来对付契丹或顾远时成为奇兵。但也需严防其坐大,必要时可借李存勖之手或契丹、顾远之力除之。

石洲的价值:此地虽残破,但地理位置重要,是北疆门户。残存的工匠、人口,尤其是被祝雍藏起来的那部分是宝贵财富。更重要的是,这里是钉在顾远与契丹之间的一颗钉子!让范文、祝雍在此经营,若他将来在契丹失势,这既能牵制顾远北归之心,又能成为监视契丹动向的前哨。自己远在晋阳,正需要这样一股“忠心”(至少名义上)忠于晋国的地方势力。

殿下此刻正全力攻打刘守光,焦头烂额,对石洲残局只会要求“稳定”,不会深究细节。自己将范文推出来作为“忠义之士”、“力挽狂澜者”上报,合情合理。至于祝雍这些“江湖义士”,完全可以隐去,作为暗棋。李存勖的暴戾多疑是柄悬剑,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幽州!

电光火石间,李嗣源已定下策略。他脸上露出“欣慰”与“沉重”交织的表情,上前用力拍了拍范文的肩膀:“范先生忠义,李某佩服!石洲遭此大难,正需先生这等心系百姓、熟知本地之才主持大局!你与这几位义士救护百姓之功,本帅定当如实禀明陛下!”他转向祝雍等人,语气诚挚:“诸位壮士高义,李某代石洲生民谢过!值此危难之际,还望诸位能与范先生同心戮力,助我安民守土,重建家园!李某必不负诸位今日之义举!”

这番话,等于正式将石洲的民政和潜在的武装地下力量纳入了自己的体系,并给予了他们合法的外衣和行动的权力。范文激动得热泪盈眶,再次深深下拜。祝雍眼中精光一闪,也躬身道:“必不负大帅所托!”

李嗣源立刻着手安排:

他飞鹰传书晋阳,信中详细描述了石洲惨状,契丹暴行,唐榕依拉泽五千将士力战殉国,本人断手重伤。重点突出了范文在乱军和契丹屠刀下“冒死救护百姓”、“收集整理重要图籍”、“协助官军稳定秩序”的“忠勇事迹”,称其为“石洲柱石”。请求殿下任命范文暂代石洲刺史,主持重建。对祝雍等人,只字未提。信中强调石洲残破,百废待兴,急需钱粮赈济,并委婉提及顾远勾结契丹,已成北疆大患,需从长计议。

他明面上,任命范文为“石洲安抚使”,全权负责赈济灾民、掩埋尸体、清理废墟、维持秩序。拨给他少量粮秣和一支维持治安的老弱残兵为主的部队。暗地里,默许甚至暗中支持祝雍整合石洲残存的江湖势力、地下力量以及被他藏匿的工匠、人口。李嗣源留下几名心腹军官“协助”范文,实则负责监视和充当与祝雍之间的联络人。

随后,他严令军医全力救治唐榕伊拉泽,将其安置在相对安全的营中,派人“保护”,实为看管,防止他乱说话或擅自行动。

看着范文带着劫后余生的使命感,在祝雍等人簇拥下走向满目疮痍的城池;看着自己留下的人悄然融入;再看看营中昏迷不醒、只剩半条命的唐榕依拉泽,李嗣源站在残破的城楼上,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。石洲这盘死棋,被他下活了。顾远?你借契丹之力脱身,却也给我留下了牵制你的绳索和一把指向北方的刀。而范文和祝雍,无论他们怀着何种心思,此刻都成了他李嗣源棋盘上的棋子。

几乎在李嗣源飞鹰传书抵达晋阳的同时,另一份来自幽州前线的捷报也摆在了晋王李存勖的案头——周德威已攻占涿州,兵锋直指幽州城!这本该是令人振奋的消息,然而当李存勖先拆开石洲那份染着烽火气息的急报后,整个晋阳宫仿佛瞬间被寒冰冻结。

“顾——远——!!!”

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震得殿宇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李存勖双目赤红,额头上青筋暴跳如蚯蚓,他猛地将手中的军报撕得粉碎,犹不解恨,一把掀翻了沉重的紫檀木御案!奏章、笔墨、珍宝稀里哗啦砸了一地。

“奸贼!逆贼!狗贼!无耻之尤!!”他像一头被困的猛虎,在殿内疯狂地踱步,咆哮声震耳欲聋,“本王待他不薄!潞州,柏乡并肩浴血!许他石洲基业!他竟敢!竟敢勾结契丹!屠我兵士!毁我城池!此仇不共戴天!!!”

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匍匐在地,瑟瑟发抖。几名近臣也噤若寒蝉,大气不敢出。李存勖的暴戾是出了名的,此刻正在气头上,谁触霉头谁死!

“李嗣源呢?!他的五万大军是摆设吗?!为何不拦住顾远?!为何让契丹狗贼肆虐石洲?!唐榕伊拉泽的五千精锐啊!就这么没了?!”他猛地转身,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传信的军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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