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湖拂晓,一层似烟非烟的水汽弥漫在太湖水面。
一艘挂着“隆盛号”旗幡的商船划破雾气,静静驶向主航道深处。
船舱内,赵瑗,裘兴,几人扮作伙计,正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。
船头,一身精悍短打的船老大尤达神情肃穆,他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汉子,腰膀挺直,身材壮硕,皮肤黝黑,由于常年在水上漂泊为生,加上早年从军的经历,岁月在他的面庞和身躯上刻下了沉重的痕迹。
周折则倚着舱门,看似闲适,眼神却锐利如鹰,扫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水域轮廓——正是周折打听到的、洪天寿嫡系私兵盘踞的“黑龙寨”水寨所在!
“快到了。”
尤达压低声音,黝黑的脸上沟壑紧绷,一声吆喝惊醒船上打瞌睡的所有人。
“那帮‘水匪’,狠辣且贪,盘查得最严,过路费抽成也最重。都打起精神来!”
赵瑗微微颔首,他顺着对方的指向看去,目光穿透薄雾,锁定那视野里愈发清晰的水寨轮廓。
粗大的原木寨墙沿一小片山岬构筑,临水处设有瞭望哨楼,虽在晨雾中影影绰绰,却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。
这绝非普通水寨的格局。
果然,当商船驶近一处水道狭窄的岬口,两艘悬挂狰狞黑龙旗的木艇如鬼魅般从雾中钻出,横亘在前,拦住了去路。
一个满脸横肉、缺了只耳朵的疤脸汉子叉腰站在木艇船头,声如破锣:
“哪来的船?停船!交过路钱!”
尤达熟练的指挥水手们降帆停船,用粗糙的手指提了提两腮,堆起一副讨好的笑容,迎上前去。
“黑龙寨的兄弟,行个方便。咱们是苏州‘隆盛号’的老主顾,规矩都懂,早备足了孝敬!”
这边才说完,尤达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交给水手们,用木杆子钓到了那木艇上。
“嗯,看来是个懂规矩的!”
疤脸汉子笑了起来,这木杆钓钱确实是常跑江南漕运的行商做法。
缘故自然是因为,熟悉这些水寨悍匪的船家都知道,万万不能让他们上了船,否则损失的就不是一袋银钱这么简单了。
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,伸手笑嘻嘻的从木杆上取下钱袋,又在手里掂了掂,掂量着尤达递上的“常例”,独眼中却露出贪婪的精光,一把将钱袋揣入怀中,却又立刻变脸,啐了一口。
“呸!这么点银子?打发叫花子呢!如今风紧,规矩变了!翻四倍!少一个子儿,今儿就别想过去!老子还得带兄弟上船好好‘瞧瞧’,看看你们是不是夹带了什么好东西!”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,身后几个同样凶悍、身穿杂色皮甲却步伐整齐划一的“水匪”纷纷按住了刀柄。
这根本就不是设卡要买路钱,而是明抢!
难怪江南漕运利润如此丰厚,可其实各大漕帮和行商却不愿意继续走下去,这坐地起价的功夫,换了谁来都遭不住。
其实也怪赵瑗他们倒霉,最近这段时间,因为前有江南水寨与江南官兵大战,后又有水寨被同行围剿,再加上如今湖州局势紧张。
整个湖州码头上做生意的人都人心惶惶,想着多避避等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,再出航赚钱糊口也不迟。
黑龙寨已经连续数天没什么生意进账了,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条大鱼,那疤脸汉子怎么会放过。
可持续性互惠互利共同发展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!
他们要的就是竭泽而渔!
裘兴站在赵瑗侧后方,目光如电,飞快扫视着对方登船盘查的位置和人手,迅速在赵瑗耳边低语:
“这是军中常用的盘查站位,巡铺军日常巡视时也是这样,三人一组,成箭矢锋刃,进退间互相呼应遮掩,绝非乌合之众!必是军伍规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