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凝重,这些细节印证了之前周必大和周折对江南水寨藏有私兵的判断。
尤达则借着给对方引路查看船头货物的时机,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滑过水寨寨墙。
那里靠近水线附近一片长满茂密芦苇的浅滩。
他目光凝了片刻,小声说道:
“赵眘小兄弟,你看见那芦苇荡最深处的缝隙没?”
赵瑗朝着尤达眼神挑眉示意的方向看去,点了点头。
“那里下面水极深且乱石盘错,暗流涌动,寻常人不敢进,但这片水流乱中有序,若有小船趁夜摸进去,能贴到寨墙根下三尺之地!绝对是个奇袭点!”
这位尤达有一双走惯太湖的老船夫的眼睛,对每一寸水域的玄机都了然于心,看待事物的方向都和常人不一样。
据周折说,当年从军,这人便是军伍里最厉害的哨子兵,这也算是职业习惯了。
周折更趁着疤脸汉子叫嚣间隙,凑近瞥了眼一个私兵腰间鼓囊的皮囊,迅速移开视线。
“他们腰间皮囊样式制式统一,塞满的长条硬物,绝非干粮,倒像是……制式铁蒺藜或者小型机括零件!水匪哪会备这些东西上船?”
周折是行伍的老兵出生,对军械物资的熟悉刻在骨子里,一眼便看清了对方腰间藏着的猫腻。
除此之外,还有水寨里的旗杆,营地大小,寨门高低宽度,众人也纷纷记在了心中。
这时间也不过是过去了十余秒,不过此刻还是得先处理这疤脸汉子的索要才行。
赵瑗微微皱眉。他知道对方贪婪无度,但这关口不宜节外生枝。
此行目的已达,观察已有所得。
他低声道:“给他们,莫生枝节。只要顺利过关…”
“不能给!”周折与尤达几乎异口同声的打断了赵瑗的话语。
这两位常年跑漕运的行商见多识广,早就见过了这些人的贪婪,对如今情形心知肚明:
“这帮豺狼喂不饱!若让他们觉得好拿捏,尝到得逞的甜头,只会得寸进尺!下一步必然上船细查货舱深处和人!到那时,赵眘小兄弟的身份若被瞧出端倪,后果不堪设想!”
尤达也附和:
“周爷说的没错!这帮人贪起来没够!给了一次就得扒你三层皮!登船细查就全完了!”
赵瑗愣住了,他也没有想到这些水寨私兵居然还有这一茬。
听到两人一说,赵瑗便明白了。
这就好比街边的地痞流氓,缠上你之后,你若越是退让,他越能摸清你的底线,知道你怕,就会如同跗骨之蛆一样,死皮赖脸的缠上你,吸髓食骨,把你身上的每一份油水榨的一干二净。
只是这些私兵比起地痞流氓还要危险,毕竟赵瑗他们本就是冒险行事,就算做好了准备,也绝不能让他们登船查看,冒哪怕多一丁点的风险也不行。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,疤脸汉子已经不耐烦,挥手要手下登船。
一直跟在周折身后的周必大,眼珠滴溜溜一转,猛地挤上前一步,脸上瞬间堆满了市井小徒特有的谄媚惊慌。
“哎哟喂!这位英雄爷!您息怒!息怒!”
他一身富家子弟打扮,看着便像是这艘船的真正主事东家,趁着年少时外出学习游历积攒经验的。
此刻他站出来说话,反倒十分恰当。
他一边躬身作揖,一边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、却比先前周折给的精致许多的荷包,丢向了木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