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寒节气刚过,药膳馆的窗棂上结满冰花。我正用铜铲清理门前的积雪,小林踩着咯吱作响的雪地跑来,手里举着平板电脑:"程教授!速食代又出问题了!"
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:某公司白领连续食用代餐粉后急性胰腺炎发作,医生诊断为"长期饮食不节导致的消化系统衰竭"。
"暴饮暴食伤胃,饥饱无常伤脾。"我摇摇头,"现代人的脾胃,是被自己饿坏的。"
后院传来程明的惊呼。推门一看,他正对着竹匾里的山楂发呆——这是山东青州的"敞口山楂",果大肉厚,表皮朱红,切开后五棱分明如星状。
"爸,这山楂。。。怎么像塑料做的?"
"这是金星山楂。"我拿起一颗对着光,"看这果肉纹理,像不像金丝?《本草图经》说它化肉食最佳。"
郑淮安从地窖搬出个陶瓮,掀开蜡封,一股甜香扑面而来。瓮里是去年自制的麦芽,经过三蒸三晒,金黄的麦粒上抽出雪白的芽须,最长的足有寸余。
"老郑,这麦芽。。。"我拈起一根芽须,"发得这么匀称?"
"按古法做的。"老人咧嘴一笑,"浸七分,晾三分,翻九遍,一寸光阴一寸芽。"
制作从处理山楂开始。不能用铁刀切——单宁遇铁会变黑。我们用的是竹刀,顺着果棱剖开,保留完整的果核。程明架好相机,记录着这个精细的过程。
"爸,为什么留核?"他学着我的手法,却把果肉切得七零八落。
"核是药性所在。"我拿起一颗完整的果核,"《炮炙论》说山楂核化坚积,现代研究证实其消食酶含量是果肉的3倍。"
麦芽需要特殊处理。先用石磨轻碾破壁,再装入棉布袋捶打。小林抢着试,结果把麦芽碾成了粉末。
"要留三分形。"郑淮安示范着,"碾太碎则失其生发之气。"
熬制环节最显功夫。铜锅先预热,放入山楂和麦芽,注水至六分满。大火煮沸后,要撇去首轮浮沫——这是谷物的"浮火",中医称为"去躁存性"。
"为什么不用不锈钢锅?"小林看着我们擦拭师父传下的紫铜锅。
"铜离子能激活酶活性。"我指着锅壁的铜绿,"看这孔雀绿色,正是催化消化的关键。"
前厅突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。我出去一看,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蜷缩在椅子上,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。
"胃。。。胃痉挛。。。"他咬着牙说,"应酬连喝三天酒。。。"
典型的酒食积滞。我扶他到后院,盛了碗刚熬好的山楂麦芽饮:"慢慢喝,加了点蜂蜜。"
饮色琥珀透亮,山楂的酸香与麦芽的甘甜完美平衡。男子啜了一口,眉头舒展:"舒服。。。像有只手在揉胃。。。"
"酸甘化阴。"我解释道,"山楂消肉积,麦芽化谷滞,这是最温和的胃肠清道夫。"
二十分钟后,他打出一串响亮的嗝,脸色顿时轻松:"十年没这么痛快打嗝了。。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