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,严星楚策马狂奔在通往望丛坡的官道上。
昨夜斥候带回的零星消息让他心中震动——魏若白与陈彦主力在望丛坡遭遇,血战一夜!
他几乎能闻到那隔着十里之外飘来的、混杂着血腥与焦糊的硝烟味。
“快!再快!”他狠狠抽打着坐骑,身后的五千骑兵与一万步卒组成的第二梯队,如同沉默的洪流,卷起漫天烟尘。
银子坳的惨败如同一记闷棍,邵经的重伤更让他心如刀绞。
望丛坡,成了他必须抓住的、挽回局面甚至重创陈彦的最后机会。
然而,当他的马蹄终于踏上望丛坡这片被反复践踏、浸透暗红色泽的土地时,眼前的一切让他胸中的怒火瞬间冻结,让他无比的失落。
战斗已经结束。
庞大的战场如同屠宰场。
目光所及,尸骸枕藉,断折的兵刃、破碎的盾牌、散落的箭矢随处可见。
尚未熄灭的余烬在焦黑的土地上冒出缕缕青烟,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。
乌鸦成群的盘旋聒噪,已经开始享用这惨烈的盛宴。
斥候队长脸色苍白地奔来,单膝跪地:“大帅!战场已肃清大半……双方伤亡极其惨重!初步估算,遗尸近五千具!
魏若白京营残部已向关襄城方向撤退,观其旗号,兵力恐不足一万二,且疲惫不堪。
陈彦……陈彦所部约八千人,已退入井口谷,与曹永吉东夏军会合!”
“井口谷……”严星楚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,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片层峦叠嶂的山影。
他翻身下马,靴子踩在黏腻的血泥中。
他走到一处明显是京营重步兵方阵覆灭的核心区域,几面残破的“魏”字旗被踩在泥泞里,旁边倒毙的士兵甲胄精良,却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,许多人至死仍保持着搏杀的姿态。
不远处,属于东牟军的尸体同样堆积如山,那些剽悍的轻骑兵和精锐步卒,在昨夜同样流尽了最后一滴血。
“两败俱伤……好一个两败俱伤!”严星楚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陈彦!这个对手,又一次在看似绝境中找到了生路,还拉上了魏若白垫背!
他辛辛苦苦调兵遣将,意图毕其功于一役的夹击,最终只落得邵经重伤、主力折损、望丛坡空对尸山的结局。
“大帅,我军士气正盛,是否……”赵兴眼神锐利,望着井口谷的方向,带着刻骨的仇恨。
严星楚回头,眼神锐利:“打井口谷?拿什么打?”
他指着身后虽众但同样疲惫、且刚刚经历银子坳心理创伤的军队:“陈彦、曹永吉合兵,据险而守,兵力不下三万!
井口谷工事坚固,曹永吉经营数月,皇甫密、谢至安数万大军都曾在此铩羽!
我军虽一万五,但强攻坚城,攻城器械何在?士气能支撑几轮强攻?后方青石堡元利尚在,东海关方向虽主力退回,但仍有万人游弋!
一旦顿兵坚城之下,陈彦只需派出一支偏师袭扰我粮道,或元利、东海关之敌趁势夹击隆济、平阜,我军根基动摇,后果不堪设想!”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不甘与怒火,决断道:“传令全军!停止前进,就地休整!派出精锐斥候,严密监视井口谷及青石堡、东海关方向敌军动向!”
“大帅!难道就任由陈彦那狗贼……”赵兴不甘地低吼。
“不甘心?”严星楚打断他,目光扫过周围将领同样写满不甘的脸,“本帅比你们更不甘心!邵经兄弟生死未卜,八千袍泽血染银子坳,此仇不共戴天!但打仗,不是凭意气用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