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莫名冷笑道:“丹氏的错,就错在当年力压八族与各国皇室,人才辈出,锋芒毕露。他们在乱世翻云覆雨,一言已可灭一国。即使后梁的九五大位,也不过探囊取物一般简单。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
“若非丹氏如此恐怖的权势,真正令各族感到威胁,他们断不会相信那个预言,同室操戈。遥想那时,八族子弟在九州混战,真灵频现,所到之处,万众俯首。也正是如此惨烈的大战,使得八族年轻一辈的翘楚,尽因围杀丹氏子弟而命丧黄泉。战后最初的五六年氏族黯然失色,以致宫梨沟通了真灵,便算是八族无敌。断了半条命的八族,即使休养到现在,也不过大战前的冰山一角罢了。”
丹薄媚再次听到“预言”二字,不由回想起在太学宫时,她从*会的女杀手口中也知道一个预言。
那个天机绝脉修术者是王诗境的师叔,算过“楚虽三户能亡秦”。然而这并不能解释为昔年各大势力联手灭丹氏的原因。
不单是时间不对,针对的势力也只是周唐,不能引动他族出手。
它顶多算一个后续。
她低声道:“什么样的预言?”
皇帝答:“那年,天机绝脉的掌门下山,分别为八族与四国测算未来天下大势,最后却得出同一个结论。他预言,将来九族万国皆覆灭,江山重归一统。而完成千秋霸业的人,却极有可能是丹氏。预言者是王诗境的师父,通天彻地,算过的卦象无一偏差。又恰逢丹氏一手遮天的现状,即使他只用了一个‘可能’,四国七族也无法忍受。”
“九族的存在已有数千年之久,同为大一统时代呼风唤雨的九鼎氏族,在王朝覆灭后,为丹氏一族所压制已十分意难平。若日后丹氏一统,令他们这些昔日平起平坐的氏族俯首称臣,未免欺人太甚。各族绝不允许此事发生。”
“而四国皇族掌握一国生杀大权,从底层摸爬滚打,几经生死才建立政权。骨子里流淌的骄傲,也不可能在知道结果后,顺应天命,拱手让江山。所以,我们为了生存,达成共识,联手灭了丹氏。为避免流言蜚语扰乱民心,才禁止百姓谈论,只说是丹太后私通,令皇室蒙羞而已。”
“你们要生存,便不容丹氏存在。这两者原本并非对立,却被你们推到了对立的位置。而这一切的原因,竟然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,这是什么道理?不觉得可笑吗?”
丹薄媚气得浑身发抖,手上的烟青雾气瞬间扩散了一大片。
她咬牙切齿道:“还有,丹氏已灭,丹蓁姬体内龙术早在数年前被废,只剩下普通武者的功夫,你们为何连她也不放过!”
皇帝面露倾慕之色,叹气道:“曾经的丹氏第一人。当年朕刚过而立之年,有幸目睹第一美人的风姿,方知何为人间绝色。只是没想到后来会……我们为灭丹氏,付出了惨重代价,必要永绝后患。丹蓁姬虽已龙术被废,体内流淌的却仍是丹氏血脉,不可不杀。”
丹薄媚闭目,心中只有满腔愤怒与痛苦。
彼时她们失去所有,没有反抗之力。这些手握权力的人,便掌控了她们的命运。
倘若怜悯她们,她们便可以活着,倘若想赶尽杀绝,她们就必须死去。
这些人把“为了生存”说得冠冕堂皇,可是丹氏族人也要生存。
丹氏早已盛极一时,很得民心,若图谋一统,未必没有机会。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。都是要活下去,为什么四国七族,却可以把自己当成是除魔卫道的正义一方?
“那好。我问你,龙鼎又为何到了你的手中?”
“朕为得到龙鼎、参悟龙术,对各族各国割地赔款,几乎将国库掏空。若非后来将大魏灭国,恐怕周唐也不能与后梁并驾齐驱了。”
皇帝说到此处,又愤怒起来,道:“那大一统时代守皇二老自称炼化了丹氏龙术核心,极有可能沟通烛龙真灵。朕轻信他们,为之付出巨大代价,到头来却是根本无用。平时吹嘘自己师兄弟七人多么厉害,吹嘘自己二人联手,天下少有人敌,谁知现在一个丹氏女就能把他们吓得逃跑——”
说到这里,皇帝突然发觉不对:他在回答谁的话?刚才还在大战,如果守皇二老逃走的话,这里岂非只有……
丹薄媚见他神色挣扎,索性放开控制他的真气。
皇帝猛然回神,只见到一动不动的禁卫,以及死得不能再死的一名皇朝守护者。他心下一惊,急忙一掌撞响库房一角的大钟,然而过了片刻,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丹薄媚面无表情看他出手。
此刻她已连冷笑都笑不出来,只是眼神冰凉:“你是在等门外埋伏的禁卫军冲进来吗?撞响这口大钟就是信号吧。”
皇帝后背发寒,明白眼下他已是孤家寡人,立刻警惕道:“你敢杀朕?你们九族之人,修炼九鼎秘术,是为辅佐与制衡皇权。若敢杀皇帝,将受秘术反噬,就算你控制或威胁他人动手,也是一样。”
丹薄媚将手上的辋川急雨散去,冷冷道:“我知道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皇帝才开口,身后李仪便笑吟吟地走进来。
他身穿冕服,头戴皇冠,拍了拍皇帝的肩,俯身道:“所以她才会跟儿子合作。送父亲大人上路是儿子义不容辞的责任,何劳他人动手。父亲大人,你说是不是?”
皇帝偏头,怒极反笑,一掌拍开李仪的手,道:“早知你心性不正,觊觎皇权,先几次陷害太子,现在又冕服加身,勾结外人谋害生父。还好,朕在遗诏中,立下的储君并不是你。杀了朕,你还是不能继位。”
“父亲大人,你在说什么?你立的遗诏……不知在哪里?可否一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