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了指地上那个光鲜的食盒,脸上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,仿佛在背书:“顾大人说了,夫人……哦,就是乔夫人,今日双生胎安康大喜,府里上下都在欢庆。让小的给姨娘也送几个菜来,沾沾……沾沾喜气!让姨娘也……跟着高兴高兴!”他说完“沾沾喜气”四个字时,眼神明显有些闪躲,不敢看苏婉娘的眼睛。仿佛完成了烫手山芋的交接,他飞快地关上院门,重新落锁,脚步声如同被鬼追着般迅速远去,消失在回廊尽头。
沾沾……喜气?
这四个字,如同四把淬了剧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苏婉娘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胸膛!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玄雷劈中,瞬间僵立在原地,脸上那狂喜的、仿佛看到救赎的光芒瞬间凝固,然后如同脆弱的琉璃般,“咔嚓”一声,寸寸碎裂!
王爷……不是忘了她。
也不是生她的气。
更不是去找周德威告状要休她……
而是……根本不屑于来见她!
她苏婉娘,在他顾远眼中,连获得一点像样的食物,都需要沾那个贱人乔清洛生孩子的“喜气”?!
“噗——!”
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!苏婉娘眼前骤然一黑,天旋地转,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,软软地瘫倒在地,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剧痛传来,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、被践踏的万分之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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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姨娘!姨娘您怎么了?快醒醒!”翠柳吓得魂飞魄散,不顾背痛扑过去扶她,声音带着哭腔。她看着苏婉娘额头迅速肿起的青紫,又惊又怕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地上那个崭新的食盒吸引。那里面散发出的诱人香气,对于吃了近两个月猪食的她们来说,无异于琼浆玉液!
“姨娘!您看!王爷……王爷还是想着您的!还送了这么好的菜来!”翠柳试图用这点“恩赐”唤醒苏婉娘,手忙脚乱地去打开食盒的盖子。精致的铜扣弹开,盖子掀起的瞬间,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,冲淡了屋内的馊味和绝望。
食盒里,果然不再是冰冷的稀粥和硬饼。四个洁白的细瓷碟子整齐摆放:
一碟油光红亮、肥瘦相间、颤巍巍的红烧肉,浓郁的酱香扑鼻而来;
一碟鲜嫩碧绿、清亮亮的蒜蓉炒时蔬,散发着清爽的香气;
一碟金黄酥脆、炸得恰到好处的春卷,隐约可见里面饱满的馅料;
还有一碟切得整整齐齐、水灵灵的时令瓜果,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这四样菜,在往日她“得宠”时,不过是寻常之物。但在此刻,在这幽暗冰冷、充斥着绝望的听雨轩里,它们散发的光芒和香气,几乎要刺瞎苏婉娘的眼睛,灼伤她的灵魂!
然而,这诱人的香气,这精致的菜肴,此刻却像最烈的穿肠毒药!它们没有唤起苏婉娘丝毫的食欲,反而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她的心上!提醒着她,这“恩赐”的来源是多么的屈辱、多么的可笑、多么的诛心!
沾喜气?沾乔清洛那个贱人的喜气?!她苏婉娘,曾经被王爷抱在怀里、夜夜承欢的宠妾,如今竟沦落到要靠仇敌的“喜气”才能吃上一口像样的东西?!王爷……顾远……他用这几盒菜,亲手碾碎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和幻想!
“啊——!!!”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、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尖叫,骤然撕裂了听雨轩的死寂!苏婉娘如同被厉鬼附体,猛地挣脱翠柳的搀扶,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像一头彻底疯魔的雌兽,扑向那个承载着巨大羞辱的食盒!
她不是去拿吃的!
她用尽全身的力气,带着滔天的怨毒和毁灭一切的疯狂,狠狠地将整个食盒掀翻、砸向冰冷坚硬的地面!
“哗啦——!哐当——哐啷——!”
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丧钟!精致的白瓷碟子瞬间粉身碎骨!油亮的红烧肉如同肮脏的泥块滚落在地,沾满了灰尘和碎瓷片;翠绿的蔬菜四散飞溅,汁液染污了地面;金黄的春卷摔得稀烂,馅料迸出;水灵灵的水果滚到阴暗的角落,沾上了污秽的尘土,如同被践踏的珍宝。
“沾喜气?!沾她乔清洛的喜气?!我呸!!”苏婉娘披头散发,双目赤红如血,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怨毒和彻底的疯狂,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,用穿着破旧绣鞋的脚,疯狂地、狠狠地践踏着地上那些刚刚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“佳肴”!仿佛在践踏乔清洛那张得意的脸,在践踏她腹中那两个未出世的孽种!
“贱人!贱人!你不得好死!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都不得好死!你们母子都该下地狱!下油锅!永世不得超生!!”
“我苏婉娘就是饿死!冻死!烂死在这听雨轩里!也绝不沾你一点‘喜气’!绝不!!王爷!你好狠的心!你好狠的心啊——!!”
她疯狂地踩踏着,咒骂着,唾沫横飞,状若疯魔。直到力气耗尽,才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魂魄,颓然跌坐在满地狼藉的污秽之中。她看着那些被自己踩踏得面目全非、沾满泥土和碎瓷的食物残骸,看着这如同自己人生一般破碎肮脏的景象,再也抑制不住,发出如同夜枭泣血般凄厉绝望的嚎哭。那哭声,充满了无尽的怨毒、刻骨的屈辱和彻底的崩溃,在这冰冷死寂的囚笼里久久回荡,仿佛要将这屋顶都掀翻。
翠柳惊恐地看着这一幕,看着姨娘那彻底疯魔、形同厉鬼的样子,吓得浑身冰凉,瑟瑟发抖,连背上的伤都忘了痛。她知道,姨娘最后的那根弦……彻底断了。这听雨轩,真的成了埋葬她们所有希望和尊严的坟墓。她默默地流着泪,看着地上那些被糟蹋的食物,肚子饿得咕咕直叫,强烈的生理渴望让她几乎想扑上去捡起一块还算干净的肉。但那肉,那菜,此刻在她眼中,也仿佛染上了姨娘那滔天的怨毒和绝望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。
正厅方向,最后一点模糊的欢闹余音,像是对这角落地狱最无情、最刺耳的嘲弄。苏婉娘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上,目光呆滞涣散,望着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彻底隔绝与抛弃的院门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,在深秋寒夜的冷气中,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,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。她不再咒骂,不再哭泣,只剩下喉咙深处发出的、如同破风箱般嗬嗬的、绝望的喘息……
欲知后事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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